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織情 第11頁

作者︰言澄熙

揚著幾乎會顫抖的手,石玄陽緩慢的推開結有紅彩的房門,而隨即映入眼簾的便是仍覆著喜帕而安坐在一角的新娘子。

石玄陽開始覺得今晚鐵定是他這輩子以來最難熬的一個夜了。

輕手的合上房門,他舉步走到她跟前,本欲開口的嘴,卻因滿膛的雜沓情緒而始終無法成言。

于是沉默開始在二人之間回轉。

他就這麼站著,立著,佇著,仿佛一塊千年大石。而吟吟垂著螓首看著他走到她眼前卻再動也不動的雙腳,她亦是不知如何是好。

她嫁給他了,是他的新娘了,今晚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然而她卻怎麼也無法想像與他果呈相見的所有親昵畫面。

他僵住了,她亦是……于是,時間仿佛就這麼止住了。

對映的紅燭在案上持續努力的燃燒它的火熱,釋放它的熱情,可卻怎麼也暖不起一室的悶窒與霜寒,而它們紅嫣嫣的燭淚卻宛兩位新人不安且慍郁的心情。

就這樣,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月沉了,星移了,石玄陽因不忍讓她頂著那沉重的霞冠不能休息,于是他首先劃破死寂的沉靜。

拿起案上備好的喜秤,他緩慢的挑開了隔著他與新娘的喜帕,映入眼簾的卻是那明顯的兩行淚痕與她腫得不像話的紅眸。

嫁給他,應是她此生最大的夢靨吧!石玄陽的心狠狠的被抽了一下,隨即,他回過頭暗啞道︰

「折騰了一天,快歇著吧。」而旋過身的視線卻落在那兩杯應該早喝干的交杯酒上,受傷的心登時又被蟄了一下。

吟吟聞言混身繃得更緊了,他的意思是……直接上床?

石玄陽不明了身後人的恐懼,他逕自走向櫥櫃取出備好的另一套枕頭被子,而後,他便將它們鋪地擺平。

「你……」他在做什麼?他要睡地上?

「我也不會強你所難。」他簡單的說出他的體貼,可卻把吟吟的心攪得更糊涂了。

他是男人,她是女人,而她今天是他的妻子,是他可以隨意宣泄原始的對象,可是他對她卻一點意思也沒有。

她不懂,難道他娶她真的不為一點已私,那……他為什麼要賠上自己一生的幸福呢?

他的家世那麼好,他的名氣那麼響,他隨便娶都可以娶一個優過她幾千幾萬倍的女人的。

而他卻寧願娶自己,娶一個不曾給過他好臉色的遠房表妹。

這到底……望著背過他已安靜的欲入睡的石玄陽,吟吟再移向案上那兩杯沒人理會的交杯酒,青花雕瓷杯的圖案在閃艷的燭火下更顯的冷冰異常。

原本該是放下的心又教她陷入百思不解的泥沼里。

靜靜的躺在鴛鴦紅枕鴛鴦紅被上,吟吟這夜又不成眠。

躺在冰冷地上的男人亦是……

而這便是全城稱羨美好婚事的洞房花燭夜。

***

石玄陽與蘇吟吟的婚姻生活就在無言的沉默中展開了。

每天,石玄陽便自己鋪被子睡在櫥櫃前,早早在第一聲雞啼響起時,他便收起地上的枕被歸回原處而起身離房了。

而整個大白天的,都听說他不是在織廠埋首一堆奇奇怪怪的新織法就是把自己關在染房里,石玄陽還是石玄陽,有沒有娶妻都是一樣,一樣的工作狂一樣的寡言拙口。

吟吟真的忍不住懷疑自己到底在這里算是什麼身分什麼角色?

他不要她不是嗎?

把她娶進門然後又將她視如棄婦?

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望著鏡中那披散著一頭亂發的自己,幾次丫環欲替她梳個高髻都被她斥退了。

因為,她不覺得自己是個像樣的已婚婦女。

再者,她的高髻也不是為他而……忍不住又想到心口上的疼,吟吟閉上眼不去再多想。

兩個月前,她殷殷期待著與君桂賞燈時的那份點妝心情,她現在想到就痛。她猶記得她那時還天真的想著待嫁女兒心的姑娘們是如何看待自己從少女變少婦的轉變的,現在她知道了,只是,要是可以選擇,她寧願什麼都不知道。

揚著一頭如瀉的青絲,吟吟便這樣整日不梳妝,只放任著那一頭無歸處的青絲隨意的在她肩上身後四逸。

而最鐘愛最喜歡變化的花鈿她也棄至一旁,連身上都是沉著的讓人窒息的灰色調。

這樣的她,怎麼看怎麼不像新婚女人,而是死了丈夫的寡婦。

***

她還是把自己關在房里?還在哀悼她那不值的愛情?究竟她要什麼時候才能真正打開心眼看到他?

望著手上的兩盤各式口味的甜糕,石玄陽欲前進的腳步退卻了。

從以前,他就仔細的惦記著她喜愛的每樣東西,從吃的到穿的用的。

而他也就為了她自小開始便練得了一手好手藝,全然的努力全都只為她。

今日,好不容易他真的能把自己對她的情意化為實際的送到她身邊了,然而,他卻遲疑了。

雖然這是他親手為她做的,意要圖她開心,但是他卻害怕看到她眼中的鄙夷與不屑。

視線來回在甜糕與緊閉的房門中游移,末了,他回過身,喚來一名丫環讓她給她端去。

而他又這樣退得遠遠的,遠到她不知道他相思欲狂的距離。

***

一個月了,這一個月來,石玄陽每天都手下廚做吟吟愛吃的點心給她,從甜糕、桂花酥、爐餅、蜜包子、紅烙餅等等等向來她喜歡嘗的點心,然後派人送過去,只是,他的努力卻絲毫也未曾入過她的嘴。

每天,他給她的情意體貼總是原封退回,退到他的心都冷了卻了。

今天當他又命人把白沁雪糕送去給她時,他的心也開始有了放棄的失望。

他想,說不準她還覺得這一切都擾她心煩呢。

垂著肩膀,石玄陽默然的步回了染房。

看著他好不容易終于完成的新染布,他卻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因為這新染布上有著她的影子。

那天,他在深夜救她回來之後,她的銀色披帛染上了她額上的血,天亮時,他無意間乍見那已枯了血痕的披帛卻突然精神一抖,因為他發現那銀亮的白與鮮艷沉黑的交織正透著一種詭譎又穩重的色彩,是以,他反復的加以調測,終于找出了他要的新花色。

只是……他這回沒有像以往發現新花色與新織法那樣的振奮。

因為,他永遠都不會忘記這新花色的背後正帶著吟吟無比的心傷。

思及吟吟整日失魂落魄的樣子,與先前的她相比,就是像朵剛綻放的小花卻突然的失去陽光和水份,正枯竭的逐漸的死去,這教他該如何是好呢?

她嫁給他了,可她卻還在哀悼她逝去且挽不回的愛,難道她就要這麼一輩子下去。

曾經是神采奕奕的朝陽,如今僅剩一余長日將盡的夕彩。

那個活潑又天真,笑聲始終充滿喜樂之泉的吟吟何時才能再回來?難道,他只能看著夕彩一點一滴的沒入黑夜的盡頭?

***

小月是石玄陽新婚後派給吟吟的貼身丫環,不只要伺候她,也是希望她能陪她解悶說話。

不過因為吟吟總叫她退下,也從沒任何事吩咐她,所以,她到現在還不是那麼了解她的新主子。

只覺得石府這位大家好不容易盼來的少女乃女乃,像只幽魂似的,性子冷的比少爺還要再冷上三分。

奇怪,听說以前的她不是這樣子的。

靜靜的立在她身後,小月有些多話的想打破她們之間的藩籬。

吟吟感覺到小月在她身後站很久了,她沒有出去的打算,她心煩的嘆了一聲後,便輕聲的再次斥退她。

「把東西拿走,我不想吃。」

「呃……少女乃女乃,您是病了嗎?要不要小月叫大夫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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