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一次與他踫面,是在他中午趕回齊莊換衣服要外出談生意之際,雪湖利用那個機會向他借了一問東廂樓的書齋,那是她在無聊閑逛時發現的;里面的書籍從古至今一應俱全,可惜的是少有人過問。
一向愛書成痴的她最見不得好書被人糟蹋,于是,她自告奮勇的整理書齋並向他借來做為閱讀之所。
可是這一借就令齊秉禹後悔了。因為雪湖不但廢寢忘食的沉浸在那里,就連到晚上掌燈的時分都還不肯回去,搞得他心亂不已,擔心得無法專心看顧生意。
這會兒,他又利用工作的空檔偷溜回來了。
「雪湖呢?」一進門就見珞兒百般無聊的坐在大廳門檻上,東張西望的看著飛舞的蝴蝶。
「還不是又在書齋,連午飯都沒吃就啃著書香當飽了。」她嘟著嘴氣悶的說。
好歹她跟雪湖有十年的交情了,怎麼一下就被那些死書取代了呢?
齊秉禹軒眉高高攏起。這是她借書齋以來第三次的紀錄了,仿佛書是她的生命、她的糧食,有了書就可以不吃飯、不睡覺的活下去般。
健步一邁,他快速的走向東廂樓的書齋。
一入書齋就看到外固擠滿一堆手捧盥洗衣食的丫發,瞧她們驚張慌亂的神情,就知道雪湖在里而無誤。
「莊主。」
他從其中一名丫發手中接過晚膳,沉聲命令這︰「都下去休息用膳吧!」
「謝莊主。」她們如獲大赦的謝恩而去。
唉,遇到一個書呆子的女主子,也真教她們辛苦了。
「雪湖。」
門「砰」的一聲被推開了,正沉迷于書中的雪湖驚嚇得抬起頭來,看到齊秉禹一臉怒氣後,反倒不緊張了。她態度自若的將書擱于案上,冷眼詢問︰「齊莊主親自允諾將書齋借給雪湖,今日前來想必有要事交代吧?」
「別跟我耍嘴皮。」齊秉禹最氣不過她那副冷冰冰的樣子。「妳又為什麼不吃飯了?」
他早從淨明師太的信中得知雪湖酷愛讀書,卻萬萬沒想到她會迷成這樣,簡直比應考的書呆子還迷。
雪湖輕應了一聲,看看外面的天色,「已經到了掌燈時分了嗎?」
真的會被她氣昏倒。
「妳到底從什麼時候進書齋的?」他真後悔將書齋借給她。
「早晨梳洗完畢以後吧。」她平淡的說著,又將視線調回書本上。「齊莊主若是沒事就請出去吧,不要打擾雪湖看書的興致。」
他會出去才有鬼。
齊秉禹大跨幾步來到她面前,健臂一伸就將她手上的書奪過來納入懷里。「書看得再多,妳也不過是個姑娘家,能同男人般去考狀元嗎?」他將手上的餐食擱在桌上,「還是顧好身子再談興趣吧!」
這個自負的人,當天下的女子都是無用的蠢材,只能拿看書當游戲嗎?
「這可說不一定。」她倔強的與他對視,「或許哪天我能考個女狀元。」
以她的文憑才學,縱然不能考個狀元,撈個采花、榜眼也不難。
齊秉禹嘲諷的揚起笑,「妳的確有過目不忘的能力,但殿舉不是一般的鄉舉比試,妳的才女名號也只能在江南用用罷了,在這京城里卻是微不足道。」
竟然敢如此看不起她!雪湖寒起臉來,有朝一日她一定要他刮目相看。
算了,過來吃飯吧。」他親手為她夾了些菜送到她面前。見她不動手,使戲謔的威脅道︰「莫非妳是想要我喂妳不成?」
雪湖雙頰一紅,立刻端起碗來,眸道︰「誰要你喂,我不會自已吃嗎?」可是在他的盯視下,她的手卻顫抖得不知如何動筷。「看什麼?!難道你不吃嗎?」
齊秉禹模模肚子,突然憶起自己好象也未進食。「多謝妳的提醒,我確實餓了。」
他接過她的筷子,自在的夾了一筷飯菜送到她面前,「既然我餓了,而妳又緊張得不知如何吃飯,那就由我來喂好了。這樣我們兩個都可以吃到飯。」
雪湖的臉更紅了,這個人怎麼那麼流痞呢?
「我們怎麼可以這樣?」萬一傳了出去,她還要不要做人呀。
齊秉禹揚了揚眉,臉上浮起一抹好大的邪笑。「不然怎麼樣?我含著菜喂妳吃不成?」說著就優雅的食了一小口靠近她,嚇得她趕緊把他筷上剩下的一小口飯吞下肚。
「真是听話。」他笑得好得意。「記住,以後要走時吃飯,不然我每天都回來如此喂妳。」
「不用了。」真要讓他這麼喂,她不胃痛而死才怪。「我每天定時吃飯就是了。」
齊秉禹滿意的點頭,又喂了她一口,才扒送一口到自已嘴里。「還有,每天過了午時之後就不許再看書,撥點時間叫人陪妳走走,多認識一下環境,不然怎麼生活一輩子呢?」
「我沒打算跟你住一輩子。」她猛喝下一口湯,順順怏被他挨死的胃。「被你關在山上十年,不可能再被你關在這里一輩子。」
如果真以為她會傻得被關第二次那就錯了,這次她要徹底的自主,決定自己的未來。
「我沒說要關妳。」他笑吟吟的放下空碗,雙手環胸,「我是要實現妳母親的請托,娶妳為妻。」
「什麼?」她驀地站起,不敢置信的望著他,「在你丟下我十年後的今天,你想我還會同意嗎?」
「為什麼不?」他也站起身來,與只矮他半個頭的雪湖對峙,「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妳,我無愧于心。所以我可以坦蕩的要求應得的代價。」
她錯了,她還以為他有一點喜歡自己,有一點欣賞自己;沒想到他要的只是代價。
「我不會嫁給你的。」盡避愛著他,喜歡著他,她也絕不這麼沒有尊嚴的嫁給他。
「這可由不得妳。」他的笑容好狡猾,好冷酷。「一切都由我決定。」
第六章
京城里最近非常熱鬧,因為三年一度的舉試在這幾天就要舉行了,赴考的舉子紛紛趕至,擠得城內水泄不通。
而販子們也從各地涌來,誰也不想錯過這個發財的大好機會,大伙都想趁此考期大撈一筆,填滿荷袋以便度個好年。
齊秉禹、韓柏安帶著雪湖跟珞兒一起出現在這熱鬧的大街上,這是她們到京城後第一次步出齊莊大宅,因此顯得特別的興奮跟好奇。
尤其是珞兒,她像是飛出籠的小鳥一般,高興的四處晃蕩著,嚇得韓柏安亦步亦趨的跟著,深怕她一個不小心走失了。
「怎麼了,妳有心事?」齊秉禹問向身邊一直靜靜走著的雪湖,看她側首凝思的模樣,似乎有滿月復的心事。
「沒有。」事實上她正在注意那些顯眼的皇榜,那上面標示著考期跟進場的時辰。
「我記得你說過,桑夫當上了苗族十八洞之一的洞主,是不是?」
「不錯。」
「那要如何才能動得了他呢?」這是她最關心的事。
「妳想做什麼?」他的眼底浮起了警戒。「我不想妳做傻事。」
「我不會。」她給他一個寬心的笑靨,「我只想知道動他的可能及後果而已。」
「希望如此。」他也還以一記迷人的笑容。如果以為他會傻得被她虛假的笑容所騙,那就太小看他了。不過也好,他可以利用這個機會跟她說清楚,讓她死了復仇這條」。
「對妳而言,桑夫或許是個無惡不做,卑鄙無恥的殺父仇人;但是對朝廷而言,卻是個解決苗疆紛爭,使邊城百姓重新獲得平靜生活的大功臣。」
「怎麼會呢?」雪湖不敢置情的瞅著他。在她的記憶中,桑夫是個獐頭民目、畏畏縮縮的小人,什麼時候成了解救萬民的大英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