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她一臉不相信的表情,齊秉禹有耐心的解釋道︰「事實就是如此。因為他殺了妳父親得到族長之位後,便向朝廷投降繼而說服老苗主跟朝廷議和,解決苗疆與漢人間多年來的戰爭,是以他對朝廷來說確實是個功不可沒的大功臣。」
雖然老苗主已烴死了,新的年輕苗主對桑夫也失去信賴。但他的功勛依在,對朝廷、苗疆都還是有影響力的。
聞言,雪湖的一顆心沉到了谷底。原來在世人的眼中,忠心耿耿的父親才是破壞他們家園、阻礙他們幸福的劊子手。
「我不相情!我不相信!」她激動的捂耳大叫。
爹一向講究忠膽跟義氣,因此主戰不肯跟清議和,為的是不忍見同族同胞在清廷的長期壓榨下過著沒有尊嚴、沒有主權的次等生活。可是沒有想到,到頭來他卻成為萬眾所棄的對象,這教她怎能不心痛呢?
「這不是真的,都是你在胡說對不對?」
雪湖失控的叫嚷聲吸引了路人的注意,同時也喚回了被迷得眼花撩亂的珞兒。
「怎麼了?」她關心的緊擁臉色發白,瞪著齊秉禹而不住顫抖的雪湖。「是不是你欺侮了她?」她對著齊秉禹大叫,認定是他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才會讓雪湖如此失常。
「珞兒,別無禮。」韓柏安低聲斥責,他轉向齊秉禹,「齊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先到附近的茶樓再說吧。」不想成為路人的注視目標,齊秉禹挑了間離他們最近的茶褸,帶頭走去。
在等小二送茶茗點心的時間內,他約略的將事情說了一遍,並隨時注意著情緒已漸趨穩定的雪湖。
冷靜下來的她又恢復到那種若有所思的模樣。
「這就無怪乎雪湖會那麼難過了。」韓柏安低聲嘆息。
「可不是嗎?」珞兒一臉不平的嚷道︰「雪湖的爹是個好人啊,那些苗族人太不長眼楮了,好人壞人都分不清楚。」
「妳認識雪湖的爹?」瞧她漲紅著臉,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韓柏安忍不住笑問。
「不認識。」她答得倒干脆。「可是我認識雪湖啊!雪湖是個好人,她爹當然也是個好人嘛,真笨。」斜睨了他一眼,她搖頭嘆息,怪他是個中看不中用的愣呆子。
「雪湖,」齊秉禹勸向始終慘白著臉,低首不語的雪湖,「人生在世本來就有很多不公平的事,表面上看似對的,事實上卻是錯的;而看似錯的事情,往往卻又是對的。
事情的真相完全取決于人心的認知,這在人世間是常有的事。所以妳也別太在乎了,只要妳認定令尊的價值,以令尊的行為為傲,那又何必在乎他人是怎麼想的呢?!」
或許是以往常和老和尚下棋之故,他說話的口氣也有幾分像老和尚了。
「難道就讓我爹永遠如此蒙冤不白下去?!」難怪娘要自己永遠不要回苗疆去,原來她早就知道了。「我那一生忠義的爹,到頭來得到的是什麼?」
一陣悲淒的無奈感由心底升起,她不得不硬生生的忍住,不想表露于外。
「雪湖。」齊秉禹不舍的想坐近安慰她,卻被她冷漠的表情及疏遠的態度所拒絕。
罷了。他聳聳肩坐回原位。
「不管妳信是不信,我都要告訴妳,桑夫今天的地位不比以往,他在朝廷跟苗疆之間佔有極其重要的分量。若妳要報仇,以私人的力量根本是不可能辦到的,除非是利用朝廷的力量;而以朝廷今日看重他的情形來看,除非是他叛變,否則絕無可能。」分析得夠清楚了,她也應該死心了吧!
然而齊秉禹卻料錯了,雪湖並不因為他的話而死心,反而更堅定之前的想法。
罷剛經過貼皇榜之處時,她就想到利用傳君瑞留下來的舉函去冒名應試,以朝廷的力量制裁桑夫,如今听了他這番話,只是更加肯定決心而已。
「雪湖,齊莊主在問妳話,妳怎麼都不回答,傻傻的在想些什麼呢?」
由于齊秉禹連問了好幾聲都得不到她的響應,最後還是珞兒推了她一把,她才回過神來。
被傻妞罵傻,真是糗啊!
「沒什麼?」她輕描淡寫的搖頭,考慮著是否要將計畫告訴珞兒。
以她的處境要實行這個計畫,勢必要有個助手才行。珞兒雖然直率,對自己卻是完全的信賴跟忠心,有她幫忙應該會周全些。
「妳愣愣的出神,是不是在想什麼鬼主意?」再好的掩飾也逃不過他的眼楮。
「有你如此嚴密的看守,你想我還能做什麼嗎?」雪湖故作柔弱的望向齊秉禹,長睫毛下的明燦美眸滿是狡黠之色。
「但願妳不能。」他優雅的支著下頷移近她與她對視。「不然,我又要被迫采取『特別』的手段來對付妳了。」
他突然的靠近讓她紅了臉,「這是你的警告?」
齊秉禹臉上蒙著一朵好大的笑容,他點頭回這︰「不錯,希望妳別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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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秉禹的威脅對雪湖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考試當天,她聲稱上書齋看書不許有人打擾,實際上卻是請珞兒幫忙找來一套男裝換上。身材比一般女子高的雪湖穿上男裝,儼然是一個俊俏書生,不但舉止彬彬有禮,還帶有三分飄逸的感覺,很是吸引人。
「這樣真的沒關系嗎?萬一韓大哥跟齊莊主知道了怎麼辦?」珞兒嚇死了。早知道她就不問雪湖的心事,這下可成共犯了。萬一被那個冷面煞星知道,他一定會殺了自己,希望到時韓大哥趕得及回來救她。
說起韓大哥也真是奇怪,有事沒事就搞失蹤的游戲。常常三天兩頭的見不到人影,問他到哪去了,他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要是哪天她被人追殺,教她到哪去求救?
「放心吧!珞兒,這會兒他在布莊里忙著,沒閑工夫過來,妳只要不說出去就行了。」她自信滿滿的揚笑揮手,瀟灑從容的跨步離去。
從後院小門溜出齊莊後,雪湖便朝三條街外的考場走去。
化名傳君瑞的她,混在數百名考生之中進入考場。一間間的小石房猶如密室般,除了進去的小門外,沒有別的出路;而如此嚴密的設計是為了防範作弊發生。
幾百個考生分別被關入石室中,不到文卷時刻不得出來。在這幾個時辰內,大伙莫不用盡了十年寒窗苦學而來的知識努力作答,冀望能夠一試得中,魚躍龍門,揚名天下。
一寫完試卷,雪湖不敢有絲毫耽擱地捧著試卷就走出來。
望著寂靜的試場,恐怕她是第一個交卷的吧?
防守的士兵帶著她走到主考官面前,呈上卷子。
「這麼早就出來了,都寫完了嗎?」一個做儒生打扮的公子在一群僕人的簇擁下徐徐走來,其從容自若、器宇軒昂的氣度讓人不覺起敬。
就連坐在案後的主考官見了他都恭敬的立起身來。
「兄台也是來應考的嗎?」好大的架子,來考試遢帶著大批的僕人,想必是某位大官的公子來應考的吧!
那位年輕公子听雪湖這麼一問,先是愣了一下,而後哈哈大笑起來,他以清朗而宏亮的聲音道︰「是啊!我也是來應舉的,公子那麼早出來,想必是寫完了?」
「寫完了。」雪湖直覺的感到這人有些狂妄,希望不是內定的狀元人選才好。不想與他閑扯,她放好試卷就想離去。
可是她越不想理人家,人家卻越是想纏她。
「公子且慢。」他一出聲叫喚,立刻有兩個人門在雪湖面前攔住她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