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勛教訓完那幫人,很滿意地環視周遭的人群。他所慶幸的是,當時有一瞬間浸沐在她的眼波之中。只是他將她嵌進心底,她卻沒把他看進眼里,留下記憶。
事後他打听了一番,才曉得她是城里商賈程民的掌上明珠,江湖中人稱之「輕虹女俠」。
輕虹。好美的稱號。
人果真如輕虹。
這稱號又恰恰與他的名字同音而相似,仿佛他和她合該是天地相契的一對佳偶,為此,他欣喜于其中,而暗嘲自己的痴想。
為了引起她的注意,他開始透過各種方式打響自己的名號。這招果然奏效了,但,此後她再也不認同「輕虹」這個別稱了。
藉著商場上的交易,沈輕紅有意出現在程民應酬的場合里,並且透過交際的手腕,給了程民數次商場上的利益,更積極在他面前表現身為晚輩的尊師敬長之道。
事情的發展果如沈輕紅所料,他成了程民心目中女婿的不二人選。然而苦心布設,得到意中結果的欣喜,卻全在程勛冷淡的回拒中煙消雲散了。
所不能明白的是,她的拒絕是由于他本身的不夠完美,抑或,早有人在她的心湖投下了波影?
苦思著不得的戀局最是教人心焚,就連遼闊無邊的心田,也要在一簇火苗中燃燒殆盡。
他絕不甘對她就此罷手。若要抱得美人歸,不花點心思、用點小手段是不成的。
再再翻騰,心湖也難有平靜的時刻了。沈輕紅在這樣的狂浪中,淹沒自我。
轎子在沈府大門前停下,沈輕紅姍姍出轎,佇足凝思。大街上人煙寂寂。
「少爺,可有什麼心事?」李全是個相當機靈的手下,他一瞧主人凝思的模樣,便知有事要交代他去完成。這事,八成和程姑娘月兌不了干系。
沈輕紅面露莫測高深的微笑,以扇擊掌。
「附耳過來。」
「是。」李全趕緊到主子身側,把主子吩咐的話語听得一字不漏,句句清晰,還忙不迭地點頭。
「是,是。小的即刻去辦這件事。程——」李全一瞧主子的神色,立刻識相住了嘴。
「謹慎保密。」
「是。小的絕不讓任何人泄漏了這件事。」李全低聲道。
沈輕紅點頭表示稱許,之後輕搖紙扇走入府中。
李全忙喚了另外三人過來,將主子交代的事徹頭徹尾吩咐下去。四人分配好了工作,便趁著黑夜分頭進行。
一大清早,程勛跨上座騎直奔城郊。她喜歡在旭日初升之際,單身在荒野享受空氣中的清涼。即使是父親禁足她出門,也沒有人能阻止她這麼做。
在曠野之中,程勛像朵野花般恣意舒展著身心。此時,晨風包圍著溫柔可人的她,讓濡沐其中的她看似落塵的天使。
對于不在關心之下的事物,她向來不會花費多余的時間去思索。就拿沈輕紅這門親事來說,她打定了不予理睬的主意,便可把所謂的終身大事拋諸九霄雲外去。
此刻的她,無俗事纏身,宛似風中白雲。
閑逸的時光沒能持久,她听見遠處傳來吵雜的聲音。仔細一听,仿佛有人吶喊救命。她決定策馬一探究竟。
眼尖地瞧見幾名男子正在追逐一名婦人與一個小孩童,而婦人與孩童朝她的方向狂奔。
她當機立斷地躍離馬背,縱身于空中翻兩個空翻後,落定于萋萋的草地上。恰恰擋住了三名男子的去向。
三名男子如見天仙,驚呆了下。
「這位女俠,救救我們母子倆,他們三個惡棍想搶奪我們的財物。」
熬人不知是否為驚嚇之故,說完竟放聲哭了起來。
孩童忙著上前安慰︰
「娘,您別怕,有我保護你。」
程勛冷銳的眼光投注在三名男子身上,有一瞬間,目光柔和了許些,這個場面是多麼的熟悉,仿佛十年前上映的往事。
「這位姑娘,咱們兄弟三人不過缺點錢花,你身上若是帶著銀兩,就乖乖交出來,大爺們立刻放過他們母子倆。」
程勛緊閉櫻唇不語,反教先聲奪人的搶匪不知所措。三人面面相覷了一番,仿佛對她心存忌憚,遲遲不敢出手。
「好啊,你敬酒不吃吃罰酒是不是?兄弟們,上!」就在三人要對她形成包抄之勢時,孩童突然急忙朝程勛跑來,大喊︰「不要!大姐姐,危險——」
程勛回過頭要阻止孩童上前,豈料迎面而來的是一團土紅色的細粉,縱使她反應機靈及時閉氣,但仍是吸入了少量被藥物催化的氣體。
程勛踉蹌大退數步,不敢吸上一口氣。她站定身子,驚詫盯著跟前的幼童,他的手上,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根細長的管子。
孩童畢竟是孩童,看起來依然天真無辜。他仿佛從她的眼神認知到自己的過錯,有絲委屈而害怕地奔回母親身邊,婦人抱起孩子轉身連跑帶走。
「你們——」程勛開始感到暈眩,她即刻明白自己吸入的是迷香。
「知道大爺們的厲害了吧?」三名男子小心翼翼地包圍上前。
「乖乖地束手就擒,咱們三個不會傷害你。」
程勛警戒地盯著三人,但迷香的作用讓她的思考能力趨弱。這是自己出江湖以來首次中了別人的計。這口氣,她咽不下,但,可恨的,她現在沒有氣力教訓他們。
目前最重要的是如何在短時間內保全自己的安危。于是她強裝頭暈難耐,一副搖搖欲墜之勢。果然,三名男子的眼神松懈了下來。看準這一瞬,程勛閃雷般出手了!
她俐落的一個身手,連點了三名男人的穴道,結束這個動作,她差點癱軟倒地,但仍咬牙硬撐,跌跌撞撞來到愛駒身側,用盡全身力氣地爬上馬背,在昏厥之前狠狠地踢了馬肚一腳。
快——快跑。這是她失去意識之前的最後一個念頭,只是她沒能在昏迷之前調動馬兒的方向,而駿馬僅如主人所願,不斷地跑,朝著前方不知名的方向狂奔。
被定在原地的三人疏忽了一點,即使程勛吸入了迷香,武功仍屬上乘,在未昏迷前要制服他們三人仍是綽綽有余。但這不是他們憂心的原因,他們三人是否被制服都無關緊要。真正擔憂的是,他們等待的人,為何遲遲未來?
奔馳的駿馬載著昏厥的主人不知跑了幾里路,它的速度開始漸漸放慢。前方,是一處偌大的湖泊。
湖畔有一人一騎,馬兒正在啜飲湖水,而身邊的男主人正欣賞著眼前碧綠般的水色。那溫柔的眼眸,仿佛看著久別重逢的情人。
馬蹄聲愈來愈靠近,他從容不迫地轉過身,眼瞧著幾欲墜馬的人兒,被馬兒順勢送入自己的懷里。他自然地攬住她的身子。
面對這種情形,再寧靜的眼眸也難免有絲驚奇。馬兒仿佛完成了自己的任務,將主人送到了安全的地方。它朝他和同伴嘶鳴了幾聲,擺擺尾,開始飲用一池甘泉。
他觀察懷里昏迷不醒的美人好半晌,心中有幾分臆測。不及等待她清醒,他抱起她輕輕松松躍上馬背,拉起她座騎的馬韁,柔聲道︰「來吧。」馭著兩匹馬朝附近的小鎮徐徐前進。
此時金黃色的陽光,正式籠罩這片寧靜安和的大地,而悅耳的鳥鳴早已四起。
第二章
程勛自沉沉的夢鄉里醒來,睜開眼仍感到暈沉不適。她突然像背受針扎般坐立起來,驚慎地看著四周。
她人正坐在一張堪稱舒適的床上,四周是一些干淨而簡單的家具。眼前圓形的桌面上擺著一壺茶水,引發她焦渴的。
程勛迅速下床穿好靴子,瞬間意識到一絲羞赧;是誰好意為她月兌下了靴子?她打從六歲起就沒再如此被人服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