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真不怕。」花想蓉噙笑道︰「誰敢用母獅比喻姐姐?只有你了!」
揚兒駕著馬車,笑彎雙眼。「或許是我比較不要命吧!」
花想蓉不曾想自己是主、揚兒為僕,她一直很敬愛揚兒,甚至視他為兄長,所以不管遇著什麼委屈或傷心事,花想蓉的心情統統會與揚兒分享。
她和揚兒情同手足,即使揚兒不肯讓她喊他一聲哥哥,但是在花想蓉心中,早已認定揚兒是大哥。
「我覺得姐姐好辛苦,花娘分明給我們選擇,但是姐姐卻堅持經營吟香樓。」她小小的臉蛋上露出許多疑惑,十分認真思考答案。
在花娘咽下最後一口氣時,揚兒自始至終都在場,但是他听見花娘的交代是︰給花想蓉選擇,卻語重心長囑咐季小柳要全心照顧花想蓉,仔細回想起來……花娘是偏愛花想蓉較多。
不過,花想蓉似乎沒有注意到其中的差別,她依然認為季小柳也有選擇的權利。
花想蓉和季小柳兩人,一個有情,一個有義,絕不會離棄花娘的交代。
「也許小柳有她的苦衷吧!」揚兒無法為花想蓉解惑,畢竟他的身份只不過一名小廝,還沒資格左右主子娘生前的決定。
心情又轉沉悶的想蓉,兀自發起呆來,她不自覺地撩開車簾,明媚如潭的眼瞳隨著景色變換而任意瀏覽,沒有多余的心神領會。
天空飄著薄雲、吹著微風,春、夏之交的美景,的確可形容為雲淡風清;草地碧綠,樹上枝葉在陽光下燦爛奪目,想蓉不禁想起花娘曾經吟詠的詩句……
落花流水春去也,春意闌珊花事了。
或許她至今尚未能體會花娘當時吟詠詩句的心情,想借由一些細節去揣測他人的內心,難矣!
想蓉在自個兒的思緒中模索,最後,她決定將目光調向遠方,不為眼前的景物啁悵。
遠遠地,她仿佛看見一抹黑影朝她所坐乘的馬車奔來,再過一會兒,黑影愈來愈清晰,也離她愈來愈近……終于,她清楚看見——竟然是個身負重傷的男子?!
「停……停下馬車!」想蓉尖叫一聲,馬車隨即停下,尚看不清男子背負多少傷口,瞬間,男子便躍上馬車,龐大魁梧的身體重重壓上了她!
就在同一時間,想蓉完全傻了眼,壓根兒忘記該求救和推開他的反應。
「小姐?!」急忙跳下馬車的揚兒,見到花想蓉遭受突如其來的侵犯,立刻又躍上馬車,準備狠狠教訓登徒子一番。
「等一下!」想蓉伸出手按捺住揚兒,要他稍安勿躁。
她在心中默數三下,又瞧了滿身是血的男子一眼,才又抬頭對揚兒指示道︰
「他昏過去了,我們啟程吧!」
「小姐!莫非你——」
「我要救他。」她無比肯定的說。
第二章
在揚兒掩護之下,想蓉順利地將身負重傷的男子運到她的閨房。
起初,揚兒覺得不妥,所以並不同意。「小姐,還是將他送到我房里吧!你可是還未嫁的黃花閨女,房里怎麼可以藏匿男人?」
救人心切的想蓉卻沒考慮太多。「都什麼時候了,還想這些?」
拗不過花想蓉的堅持,揚兒只有硬著頭皮照做了。
為了搶救一條人命,對想蓉而言,即使犧牲名節也值得,而且,她也不打算張揚此事。
等揚兒安置好昏迷不醒的男子之後,想蓉隨即叮嚀道︰「記住,千萬不要走漏風聲,你知、我知就好,現在麻煩你再端一盆熱水進來。」
「小姐,這麼做……好嗎?」揚兒不安地望著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的「半尸體」說道︰「雖然小姐是在救人,可是我們並不知道此人的來歷,或許他是欽犯、或許是盜賊。」
想蓉伸出手在揚兒眼前晃了晃。「不可能是盜賊。」
「小姐如何確定?」揚兒怕被別人听見,刻意壓低聲音。
想蓉走到床沿旁,指著男子一身沾染泥濘的衣服說︰「他的衣服雖然破又髒,但是看得出來是質料上等的錦衣玉袍,而且他的腰際還佩帶玉佩,更表示他出身不凡,有可能遭遇刺殺,但是理由應該不是單純的劫財,因為他腰間的玉佩還在,唉!就不管其他了,還是先替他包扎傷口吧!」
想蓉瞧著男子滿身是血,雖然並沒有想作嘔或暈厥的沖動,但是再看看自個兒身上染著對方的血,卻格外怵目驚心。
她回頭催促揚兒︰「快去提熱水吧!他血流過多,要趕緊替他止血。」
她可不想救人反害人!如果讓他失血過多,命喪吟香樓,恐怕他作鬼也饒不了她!
揚兒領命生火燒水去,想蓉翻箱倒櫃地找出一疋布帛,以利剪分成好幾段,好用來包扎他的傷口。
想蓉伸手撫模他的額際和雙頰,所探測出來的體溫卻異常冰冷!
「老天!他該不會……」想蓉又探了探他的鼻。「幸好,還活著。」
但是愈想愈不對勁,怎麼他看起來像在發抖?而愈抖愈厲害,似乎全身都冷了起來,于是想蓉又馬不停蹄地搬出幾條絲被,一一覆蓋在他顫抖的身體上。
怎麼辦?若他是得了風寒,就非得就醫不可了,雖然花娘曾經救助不少武林豪杰,但是她所學習到的只有止血和解毒——
「毒?!」想蓉的思緒忽然一愣!隨即又恢復過來,而且更加豁然開朗。
她掏出手絹輕拭他的嘴唇,拭淨污垢的唇色泛白帶青紫,十分駭人。「果然是中了毒。」
花想蓉眼眸一轉,決定讓他服用去毒散。
花娘曾經救過武林中使毒聖手千不喚,而去毒散正是千不喚獻給花娘的酬禮,她記得花娘將去毒散藏在她的床底下,交代她守護。據說去毒散乃是萬毒之解藥,天底下幾乎沒有去毒散解不了的毒,既然如此,何不拿來救他呢?
想蓉伏在地上,伸長手在床底下尋找著,終于讓她撈到一瓶小藥罐,上頭的確題著「去毒散」一行文字,說來好笑,普天之下的聖人賢士,又有誰料想得到天下至寶去毒散,竟然會放在一個小鴇娘的床底下數年?!
想蓉開啟瓶塞,將瓶口置放在男子的唇緣,不知道如河拿捏藥量,索性倒了一小撮藥粉到他口中,希望會有起色。
餅了一會兒,他額際冒出大量汗水,神情漸漸穩定,眉頭持續緊蹙的憂郁也緩緩化開,青白無血色的唇紅潤不少。
「哇!去毒散的效用這麼好!」想蓉對著手中的小瓶眨了眨眼,難以掩飾心底的激動。
「還是藏好來,免得日後急用找不著。」
當想蓉將去毒散歸回原位後,兩扇門忽然被踢開——錯愕至極的雙眸立刻對上劍拔弩張的表情。
「姐、姐?!」想蓉困難地吞了吞口水,扯著僵硬的嘴角干笑道︰「找我聊天?」
「呵!是啊!」季小柳一步步逼近她,自然地揚著唇角冷笑著。「我吃飽沒事找你聊天哪!」
「吃、吃飽?呃……還沒到用膳時間耶!」想蓉的視線四處游移,就是不敢迎向季小柳的眼神,說起話來也十分敷衍。
季小柳一怒,火速推開花想蓉,一見到床上正躺著一灰頭土臉的尸體,不禁怒火中燒大罵道︰「你腦袋瓜在想什麼啊?!活人你搶著挽留清白、死人你也想搶著救他的命嗎?」
「他還沒死呀!」深怕憤怒的姐姐會傷害到他,想蓉急忙撲上前去護住他。
「都已經算是個半死人了!還管他死不死!」季小柳雙手插腰,外在的美艷姿態全部拋諸腦後,一副潑婦罵街的架勢。「你啊你!可不可以不要如此菩薩心腸?難道非得把吟香樓改成善心堂你才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