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功不濟者,才會使出那般放毒手段,我不想知道那些傷天害理之事。」華紫蓉搗住耳朵,對于那種不公不義之事,壓根兒不想多听。
「你不听,天下陰險狡猾之人依舊存在,否則我這‘毒王’如何橫行霸道呢?」西門豹忽而掀眸,一把摟住她的腰,扯她坐到身邊,一顆腦袋老大不客氣地偎上她的大腿,繼續一派自在地敞衫仰躺著。
華紫蓉難堪地被摟在他懷里,她掙扎不開,連日來疲憊不已之蒼白小臉此時倒是被怒氣擠出了幾抹紅暈,忍不住破口大罵——
「世上最陰險狡猾之人便是你,不但毫無惻隱之心,還販毒害人!你腦子里究竟在想些什麼?唯恐天下不亂嗎?你爹娘是怎麼教你的?」
「我爹只教會我四個字——‘冷眼旁觀’。」西門豹閉眸勾唇一笑,那一笑悲涼又無奈,竟像是心里有滿月復委屈卻無從說起一般。
華紫蓉望著那抹輕煙般笑意,她心頭一擰,鼻尖竟不由自主地酸楚著。
無怪乎他性子這麼詭怪!有個那般教導他之爹爹,他怎麼有法子分辨是非黑白?
「很難受吧……」華紫蓉月兌口說道。
「不過才說些小事,便能得到你的同情?女人為何總不能讓我覺得難以到手些呢?」西門豹嘲諷地低笑一聲,大掌順著她縴細腰肢往上撫著。
華紫蓉啪地一聲打開他的手,指尖在他臂上留下兩道抓痕。
「我沒打算讓你到手。」她悶聲一吼,見他不但無動于衷,且連眼皮都未張,她更火了,不客氣地擰了他手臂一把。
「我知道,是故我就愛招惹你。」
言畢,西門豹便不再多話,只是松開手,讓她從他懷里逃開。
此時,華紫蓉因為一股怒氣未消,加上心里多少仍為他覺得心酸,但又不知該如何出言安慰,于是便靜靜地坐在一旁瞪視著他。
他合眼之後,少了那雙讓人不得安寧之勾魂眸,他眉睫濃密、玉容瀟灑、懸鼻直挺,一張臉龐其實清俊非常。
華紫蓉,你腦子想什麼哪!即便是這人兒時悲慘,如今可是個缺心少肺的大魔頭哪!
華紫蓉別開眼,不許自己再盯著他瞧。
不一會兒,她感覺到他呼吸變緩了,像是已經熟睡了一般。
她于是悄悄起身,跨過他身子,這回倒是成功地下了榻,只有手臂不小心輕觸到他的手掌。
好冷的身子!
華紫蓉驀打了個冷哆嗦,左右張望著想找些能讓他御寒之物。
這人惡極,應該讓他傷風感冒,他才會知道身子不適之感受。
可萬一這人真傷風感冒了,又把罪過推到她身上,讓她去照顧他,她日後豈不更加逃不開苗芊芊之醋刀利劍嗎?
「專會找麻煩的家伙。」華紫蓉低喃了一聲,無聲地走出門外,取了些炭火放到暖盆里。
待她費了些功夫,好不容易燒熱了炭火時,身後已是天色微光。
一聲炭火火渣子爆開之微聲,讓西門豹半掀開眸——
他見著她正從暖盆前起身,瞧也沒瞧他一眼,便拿起拂塵開始做起事來。
他薄唇微揚,再度閉上了眼。
這一覺,倒是睡得無比香甜哪……
第五章
有了那日清晨偶遇後,華紫蓉便經常于正廳遇見西門豹,像趕不走蒼蠅似地,他幾乎每日都要在她耳邊嗡嗡叫一回。
偏偏他是主子,華紫蓉奈何不了他,只得當個睜眼瞎子,佯裝沒見著他。
只是,時日一久,她也就習慣在做事時,和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直到他睡去為止。橫豎這事對她來說,其實沒啥損失。
況且,自從他陰錯陽差地知道她嗜吃甜食之後,每日早上都會在楊幾邊擱上一盒點心。里頭擱的糕點日日不同,全是她沒吃過之珍奇餿食,也算是這苦難日子里唯一安慰了。
這一日,華紫蓉仍于清晨時分走到正廳。
她燃起燈燭,見了西門豹不在,心里其實不無失望。他再惡貫滿盈,畢竟見多識廣,是個極好說話對象,她早已習慣與他東南西北地閑聊著。
她走到榻邊,心窩悄然一暖——幾邊卻仍擱了一只他為她準備之鎏金鴻雁方盒。
方盒里頭擱著幾顆小巧粽子,擱了張紙條寫著「巧栗酥」。
華紫蓉掰開一只栗酥放到嘴里,只覺甘栗甘甜,豆沙入口即化,忍不住月兌口說道︰「真好吃。」
「好大膽的奴婢!竟敢偷吃豹爺餐食!」一道尖聲大吼自門口傳來。
華紫蓉回頭一看,柳眉旋即擰鎖,但見——
苗芊芊左右各站著一名提著紅燈籠女佣,怒不可抑地走入屋內,她一張艷容原就圓瞠著眼,怒撇著唇,現下又被殷紅燈籠一映,更顯得神態駭人。
華紫蓉合上盒子,神色自若地看向苗芊芊。
「我沒有偷吃點心。」華紫蓉不慌不亂地說道。
「沒有偷吃?這明明是豹爺才能使得之鎏金鴻雁方盒,里頭裝的自然是豹爺才能食得之物。」苗芊芊一身金銀珠鏈,氣到全都叮叮當當響著。
苗芊芊原不該知情這一切,因她每日不至午時,絕對不會起床。只是,昨日清晨一名婢女解手時,正好撞見了西門豹與華紫蓉相會,偷偷告了密,這事才掀了底。
「是他允了我吃的。」華紫蓉直視著她的眼,說話氣度與一般奴婢之怯懦自然大不相同。
「好啊!你這刁奴果真是在一清早勾引豹爺。」苗芊芊一出手,便賞了她兩個耳刮子。
華紫蓉原本有些武功底子,照理應當可以避開這兩記耳光,只是苗芊芊此一蠻橫之舉來得太快,她一時閃躲不及,臉上硬生生被刮出兩道辣紅十指。
「你憑什麼打我?我日日在這廳堂里當差打掃,西門豹要來,我能拿著掃帚趕他出去嗎?」華紫蓉嬌容一怒,朗聲說道。
「你還敢狡辯!」苗芊芊再次出手想打她。
華紫蓉這回有了防備,縴巧身形一閃便躲過這一擊。
苗芊芊沒打著人,心里更加火怒。
「你這野蹄子每日清晨勾引豹爺,對不對?」苗芊芊指著她鼻子大罵道。
「你說話客氣些。我並非西門家終生家僕,我能夠隨時不干。」要不是貪圖還缺了兩百錢,她何需在這里忍氣吞聲?
「反了!我找豹爺來評評理。」苗芊芊大聲嚷嚷起來,叫囂尖聲于寧靜清晨里顯得分外刺耳。
她就是知道豹爺一夜未歸,才敢跑來這里鬧事。
她今天非整倒這丫頭不可!
「我沒做虧心事,你找誰來都一樣。」華紫蓉回嗆了一句,逕自拿起布巾,轉身擦拭著桌面。
苗芊芊咬牙切齒地拿出鎏金鴻雁方盒里之點心,使勁地往地上一摔。
華紫蓉回頭看見一地殘碎糕點,立刻皺起眉。
「心疼了嗎?我告訴你,要是我想吃這種點心,豹爺每天都會派人送上十幾、二十幾盤……」苗芊芊得意地說道。
「不懂得珍惜食糧之人,必遭報應。」華紫蓉冷冷看她一眼,不以為然地說道。
「哼!咱們走著瞧!」苗芊蘆氣得臉色一沉,身子一扭一扭地走出正廳。
華紫蓉邊搖頭邊掃起地面那些糕點,對于苗芊芊這般恃寵而驕行為,忍不住又搖搖頭。
她自小家境不錯,可爹娘從不許她們姊妹浪費食糧,總要她們懂得惜福。對于底下做事之人,也總要她們和氣相待,絕不會有西門府內這般主僕尊卑異常之舉。
橫豎這事都該怪西門豹,來與不來,都替她惹麻煩!
華紫蓉在心里啐了他一聲,卻未曾發現自己如今表情卻是嬌嗔多,怒火少之少女姿態哪。
華紫蓉腦里想著西門豹,可手里工作並未停下,待得她整理到一個段落時,外頭已是天色大亮,奴僕起身活動之聲,打破了西門家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