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送到哪?」華澤蘭心情一沉,懊惱地咬住唇。
「沒人問過主子。」傳言會被丟到雪地里喂狼,還有人說听見過號哭聲。七巧兒壓低聲音,左右張望著,生怕主子突然出現。
「你們很怕莫稽?」
「不瞞小姐,我剛來這里時,每晚都哭著入睡。主子一瞪人,我就全身發抖,主子只在姑娘你面前,脾氣才會好些。石松大哥也說,沒看過主子為誰這麼牽腸掛肚過……」七巧兒說道。
「他在我面前脾氣好?」華澤蘭苦笑地搖著頭。
他今日傾心于她,對她千百般好,萬一,他哪日心思又轉,她自雲端跌入谷底,又該如何自處呢?
偏偏她腦子里仍一逕想著,他是決計不會對她無情無義的——這才是最糟糕之處哪。
況且,即便她願意相信莫稽,可他身邊那些鶯鶯燕燕,又怎麼有法子讓她放心呢?待他回山,她便該和他談談這事了。
但她又有何立場呢?
一陣冷風自窗戶吹入,華澤蘭搗著唇,輕咳了幾聲,柳眉擰揪著。
「我前幾日听見夫人們提過竹林附近有一處山嵐溫泉,說是對肌膚、氣管都極好。姑娘您一吹風便要干咳,那兒應當極適合您。」七巧兒說道。
「以前我爹娘還在世時,每年總會帶我們姊妹到江南暖泉散心。」
華澤蘭想起當時,玉容染上一層輕笑與眉宇輕愁相映,如花蕊上染了露珠,美得不似凡人。
「姑娘應該多笑的,您笑起來,連我都會看得失神呢!」七巧兒直勾勾地望著,連嘴都合不隴了。「唉……真美啊!」
華澤蘭被七巧兒的嘆息逗得笑出聲來。「你還真會讓人開心。走吧,我不怕熱,咱們早些去灶房吧。」
「是。」七巧兒一手扶起華姑娘下榻。
兩人才走出房門,一陣胭脂香氣便撲鼻而來。
華澤蘭停下腳步,玉容因為不知即將要面對什麼而微凜著。
「唉呦,這不是主子日日擱在心上的寶貝兒嗎?怎麼今日竟有幸在這里遇見哪。」一陣嬌聲鬧嚷嚷朝著華澤蘭頭面逼來。
這幾日,主子不在山上,她們好不容易才等到這個機會出來下馬威哪。
「各位夫人好。」七巧兒大聲地說道,好讓華姑娘心里有個底。
「瞧瞧她身上穿著這一身錦服,倒顯得我們身上乞丐似地破爛不已啊。」趙春花湊得最近,還伸手模了模那料子。
華澤蘭揮開她的手,後退一步,雙唇抿得更緊。
七巧兒見狀則張開雙臂,擋在華姑娘面前。
「各位夫人,我們姑娘看不見,請別嚇著她。」七巧兒大聲說道。
「華姑娘果然是名門之後哪,我們才說幾句話,便有奴婢出來護駕哪。」錢夏蘭冷哼一聲。
「想想她被帶回山上時,那身綾羅綢緞也只有名門後代才穿得起。我那丫頭還裁了她幾塊舊衣做成帕子,當成寶收著咧。」孫秋雲瞪著華澤蘭一身在陽光下花紋流轉之繚綾衣衫,巴不得伸掌給扯下來。
「主子爺真偏心,白天要這丫頭作陪,晚上就到咱們四姊妹那兒去折騰咱們。」李冬舞說話聲音高亢,說話語氣更形尖酸。
華澤蘭心口被那些話狠狠刺了一回,痛得她只得將指尖全陷進掌里好忍住心痛。
「各位夫人有何事指教?」華澤蘭有禮但冷淡地說道。
「咱們哪有什麼事,不過是想過來跟妹妹打聲招呼。看看是何方神聖,把莫爺迷得神魂顛倒。」趙春花說道。
「你要真有本事,就把爺晚上也拴得緊一些嘛。省得他每晚都來到我們房里,折騰我們四姊妹。」李冬舞欺她是個瞎子,便放肆地睜眼說著瞎話——
其實,打從這妖精來了之後,主子便沒找過她們了。
華澤蘭眼眸閉得極緊,娉細身子因為那些不堪言語而顫抖,臉色也變得慘白了。
「爺每晚可磨人了,奴家夜夜承恩,每每腰酸背疼哪。」錢夏蘭一看得逞,更加唉聲嘆氣地說道。
「是啊、是啊……爺每次總是要惹咱們四個全都喘不過氣,才肯……」孫秋雲也忙著湊上幾句。
「夠了。」
華澤蘭驀地睜開眼,那雙水眸雖不能視,卻湛然地讓人無法逼視。
她身形傲然,一身雪裘淨衣在冬風里輕揚,如同不染縴塵之仙子,看傻了一幫女子。
「我會將諸位夫人這番話,轉告給莫爺,要他日後別再去叨擾各位。」華澤蘭朗聲說道。
「不行!」
一群女人駕叫出聲,急得沖上前,將華澤蘭團團圍住。
「唉呀!幫爺分憂解勞原本就是我們應做之事啊。」女人們驚呼。
她們上山已半年,誰也不知道若是半年後生不出子嗣來會被帶到哪里?況且,若是不奮力一搏,眼前這般吃穿無虞、有僕佣可使喚的日子,該怎麼維持下去。
還有,莫爺于床第間的那身蠻勁,光想起來便讓人腿軟,她們早上了癮,哪舍得放手。
「我們那些話,不過是說笑罷了。」趙春花討好地模了下華澤蘭。
「放手。」華澤蘭冷喝一聲,表情益愈冷凝。「七巧兒。」
「姑娘,我在這——」七巧兒上前握住她的手。
華澤蘭附耳對她低聲說了幾句話。
「各位夫人,我們姑娘還要到山嵐溫泉那兒去,擇日再與各位長敘。」七巧兒陪著笑臉地說道。
一時之間,空氣驟然凝結。幾名女人互看了一眼後,突然間全都噤了聲。
華澤蘭在七巧兒撐扶下,再度轉身離開石屋。
幾位女子在確定她們已經走到看不見之處時,便開始交頭接耳了起來。
「她們真朝那座山嵐溫泉去了?」趙春花問道。
「咱們那日故意說給七巧兒听的話,她果然全都當真了。」李冬舞冷笑了一聲。
「要是莫爺知道了是我們……」趙春花不安地絞著衣帶。
「七巧兒有嘴說,我們沒有嘴辯解嗎?況且,是我們要七巧兒帶她去的嗎?是那奴婢听到我們說話,告訴那女人有座山嵐溫泉的。」錢夏蘭手絹掩薄唇,得意地笑著。「況且,她們兩人這一去,誰知道還能不能回得來呢!那里毒貂的嘴可利了,而死人是不會說話的……」
幾名女人彼此對看了幾眼,全都不約而同地轉身回到了自己房里。
在情況尚未明朗前,明哲保身方為明智之舉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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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澤蘭這一對主僕走出石屋後,順著東北方位而行,穿過一處竹林,走了約莫半個時辰,這才進了一座樹高蔽空、綠雲滿天之山崖溫泉。
「七巧兒,麻煩你了。」華澤蘭解開斗篷上系帶,柔聲說道。
「不麻煩的,只是您原本不是想去灶房嗎?」七巧兒為華姑娘卸下斗篷,奇怪地問道。
「我不想听她們說那些荒唐話,到灶房,她們不也會跟得緊嗎?」
「華姑娘,您千萬別把她們的話放在心上。主子定然是因為你身子虛弱,所以才會不敢打擾你……」七巧兒小聲地說道。
「我不想听這些話,扶我試試水溫吧。」
華澤蘭靠在七巧兒身邊,以指尖試了下水溫,點了點頭。
她褪去衣衫,在七巧兒幫忙之下,走入水氣氤氳之溫泉里。
七巧兒後退一步,偷偷地盯著華姑娘那一身水滑肌膚。
無怪乎主子會對華姑娘著迷,華姑娘絲緞般烏發,襯著那一身玉脂般肌膚,加上失明之後那一臉我見猶憐神態,任誰看了,都要著迷的……
「我想一個人在池子里好好靜靜。」華澤蘭更往乳白暖池里沉入了幾分,讓溫熱泉水擁抱著她全身肌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