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膽告訴她實情,讓她作選擇嗎?"冷如風逼間。
極力撇開襲上心頭的慌亂,任靖杰自信滿滿地說︰"她會跟著我。"
紀蔚然看著他,眼楮浮現出同情之色。這可憐的家伙愛得毫無信心,真虧他曾擄獲那麼多女人的心,卻看不透莫念慈那顆早已向著他的心。
不過,紀蔚然知道,不管莫念慈再怎麼愛他,也絕不會留下來的;尤其是如果她一旦知道了她留下來,將給靖杰帶來多大的困擾時,恐怕她會飛奔出府的。任靖杰這種毫無根據的信心究竟來自何處?或許他根本不了解莫念慈。
仔細想想,他們不可能有未來的,精明如任靖杰怎會盲目地看不出?或者他只是不想面對吧。事情鬧到這種地步,任老將軍和公主一定也知道了,遲遲還不出面干涉並不代表默許,只是認為任靖杰能處理好吧?
只是,這次任靖杰恐怕會讓他們失望了。
離開她"作客"近兩個月的侯府,莫念慈心中滿是不舍;尤其不舍的,是以惡狠狠的視線在她背後燒灼著的男人,只是,她卻不能回頭。
一出了侯府,她不再是他豢養的寵物,而是于大任的夫人,不能再失態了。
門口的馬車上,等著的人是她的丈夫,莫念慈卻提不起半點走向他。這兩個月來,她一點兒也沒想過他,也許她真是個不守婦道之人。
離開這兒也好,讓所有的事情歸于原點。任侯爺可以遠離危險,免于身敗名裂的難堪;而她,也可以保住骯中的胎兒。
"念慈,你不想離開嗎?"馬車已經慢慢駛離侯府,向著她的故鄉前進。于大任才開口道。
她搖搖頭。"我曾以為再也回不來的。"莫念慈露出笑容。"沒想到還能回家去。"
"我只是沒告訴過你,其實我也有靠山的。"于大任得意地笑了。"即使是靖安侯也不能一手遮天,一山總還有一山高,還是有人能治得了他,你不必擔心了。
"我知道。"她溫婉地說。就是因為知道,她才沒有反抗地跟他回來。
"你變了。"于大任仔細地打量她,下了評語。以前的莫念慈美則美矣,卻似沒有魂一樣。而現今的她,眼中多了抹憂傷,看來更令人憐愛。"候府的日子好過嗎?"他內疚地問道。"我應該更早進京來的。"
想到他還曾打算讓事情就此打住,不再尋她回來,于大任就滿心愧疚。莫念慈的日子一定很難熬,否則眼中怎會有傷痛?而且他們離開時,靖安侯還凶神惡煞地瞪著他們,一定嫌報復得不過癮,真是太惡劣了。幸虧他來了,否則莫念慈不知道還要吃多少虧呢!
"侯府沒有虧待我。"莫念慈失笑道。"老爺不必自責,一切也都是我們自作自受。"
"是我的錯,若不是我異想天開,又何致招來這場災難。"于大任想來仍是懊惱,當初真不知他是被什麼蒙了心智?"幸好一切都過去了,我們可以過回以前的日子。"
又要過那種無愛無恨的日子嗎?莫念慈心頭沉甸甸地。不過……"老爺,事情是不會過去的。"
"為什麼?"于大任驚跳一下。"難道靖安候還會來找麻煩?"他可沒辦法三不五時進宮跟太後告狀啊!
"不是的。"他那種高傲的人,怎麼可能再回頭找她?尤其在她已作了選擇後。"老爺,我……我有了身孕。"
"你有……身孕?"于大任差點跌下馬車。"侯爺知道嗎?"
"我不敢讓他知道。"
"那好。"在短暫地驚愕過後,于大任又回復腦筋運轉。"這下子可達到我當初的構想了。"他甚至露出了笑容。"侯爺不知道孩子的存在,自然也不會來搶,那我就有後代了。"
"真的可以嗎?"莫念慈不太放心。"這畢竟不是老爺的孩子啊。"
"難道你想打掉孩子?"
"不。"她反射性地按住自己的小骯。自從意識到孩子的存在,她已經開始想像孩子可愛的模樣,怎能殺掉他?
"那就這樣決定了,你安心待產就是。"
可能會有些輩長流短的謠言出現,畢竟他才對外宣布莫念慈到外地探親,這麼巧回來就有了,難免啟人疑竇。不過這些跟孩子一比就算不了什麼了。于大任現在就可以想像含飴弄孫的樂趣,而且那孩子將會冠他的姓,拜他于家的香火。
想到這,于大任不禁眉飛色舞。尤其當他想到這一切全是拜任靖杰所賜,而他卻一點也不知情,于大任就笑得更開心了。
相較于于大任的喜形于色,莫念慈則收斂許多。一想到從此不能再見到孩子的爹,她感到莫名的傷心。由于她一運保持著往日的內斂沉穩,于大任並沒有覺察她的心思。
她居然就這樣頭也不回地離開!?
佇立在門口眼睜睜地看莫念慈上車,任靖杰還是不敢相信她就這樣走了。她竟敢!
在月凌樓中,才剛告訴她事情的原委,還來不及告訴她他的感情,也在猶豫著該如何開口時,她已經作下了決定,堅定地到門口去見她的丈夫。
一如以往,在離開他時,她從不曾想過帶走他的任何一樣饋贈,就這樣毫無眷戀地走了,連回頭看他一眼也不曾。
"靖杰,進去了吧。人都走遠了,再依依不舍也沒有用。"紀蔚然軟語勸道。此刻的他真像只戰敗的獅子,迥異于之前的自信滿滿。
"誰依依不舍了?"任靖杰騖猛的眼神轉向他,受不了紀蔚然眼中的同情。"我是要確定她真的離開,不要再回來騷擾,這樣我才會安心。"
"怎麼說都行。"紀蔚然順著他的話。跟一頭自尊受損的動物是不能講道理的。"這樣也好。"對他們雙方都好。
冷如風在一旁默默無語。他的立場始終不曾改變,但這井不代表他真樂見侯爺變成這副德性,看侯爺傷心難過,他也不好過啊。
"如果念慈沒有丈夫就好了。"紀蔚然嘆道。身分地位都還好辦,但事關禮教名節,一切是沒得談了。
"你對她仍沒死心?"雖然莫念慈已不在,任靖杰仍感到一股妒意。
"不死心也不行了。"紀蔚然一副惋惜狀。
"我知道。"任靖杰懂得他的暗示。"時間,我需要時間。"他真的需要時間來忘了她的一切。
"跟我去關外如何?"紀蔚然突然想起。"你一向喜愛軍旅生涯,不如跟我去重溫一番,如何?"
"我也去。"冷如風搶著說道。"我還沒說要去呢!"任靖杰沒好氣地說。
「就當你已經說了。"紀蔚然自下決定。"明兒個就出發,不過,我們可不坐馬車。"他不忘提醒道。
世事難料,經歷過官庭中無數的權利斗爭,都能全身而退的于大任,卻難逃病痛的摧殘,在一場熱病的侵襲下了卻了殘生,而他生前熱切期待的孩子,連一眼也來不及看。不禁讓人感嘆世事的無常。
自于大任死後,他的龐大家產全遺留給莫念慈和她的孩子。生活雖然不虞匾乏,並不代表她的日子就此安適。
對于她所產下的孩兒,不少人是持著懷疑和輕視的眼光著她,只是礙于她身後的龐大家產而有所顧忌,不過背後仍是議論紛紛。誰叫老爺死得這麼早,連為她聲援的機會都沒有。
甚至她自己的兄嫂也是如此,理所當然地邊打理著她繼承的家產,邊嫌棄著她的敗壞門風。但是,人哪!再怎麼瞧不起她,也不會跟錢過不去。
一想到這些事,莫念慈也只能搖頭苦笑。說來可笑,她的生活仍跟成親之初一樣,不因夫喪而有所改變。老爺之死,她是難過的,卻不曾真正傷心。而兄嫂因老爺的驟逝,成了最直接的受益者,高興都來不及了,又怎會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