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偎在他臂彎中的身子,有著女性特有的柔美曲線,原本白皙的皮膚因酒精撥酵而泛紅,而且……由于兩人身高的落差,競意外形成了視線切人點,他清楚看見領口之內,有一道若隱若現的溝影……
微醺的她,有抹自然流露的風情,很嫵媚……他的目光幾乎無法從她潤紅唇辦栘開,他只消傾個身,便可輕易嘗到那雙唇的美好滋味。
「你擔心變胖,就不擔心被我吃了?」他扶她去沙發坐著休息。
雖未付諸行動,但他確有一股想吻她的念頭。
「好啊,等你吃完,我們一起回蒲園喔……」她夢囈似的胡言亂語。
她順勢躺進他懷中,厚厚暖暖的,真舒服。思,不錯,她喜歡這枕頭。
蒲司揚忽然有點佩服她,都醉得七葷八素了,還不忘找他回蒲園這事。
「先是幫忙辦喪事,然後陪著人家來這里,現在又為人來踫我這釘子。我猜你應該是失業,閑得發慌,才急需找些事排遺時間。」
「我哪有失業?人家明明在休年假嘛!」她不滿的哇哇叫。
噘著嘟嚷的紅唇,嬌憨中帶有一抹嫵媚,格外誘人。
他情不自禁地撫了撫她粉頰,發覺她肌膚觸感柔女敕。
「啊!」她忽然驚叫,坐直了起來。「你答應跟我回蒲園的,對不對?」她像發現了什麼天大的事。
他不禁苦笑。「你對姓周一家人這麼有使命感,該不是欠他們錢沒還吧?」
「是啊,就欠了他們嘛……」怪了,頭怎會愈來愈暈,她胡亂搓揉著太陽穴。「要不是千佩,紹宇也不會死……」
蒲司揚暗暗蹙眉。還記得一臉愁容的桂嫂,拿著登載周紹宇死訊的報紙來找他,他當時確實大吃一驚,只不過沒表現出來。或許也正因為他反應冷漠,使得桂嫂連去探視蒲月雲,都不敢事先告訴他。而桂嫂也是在走了一趟台中,才知蒲月雲如此憔悴,不放心之余,百般懇求他答應讓蒲月雲回蒲園調養身子。打從他十五歲來到蒲園,桂嫂一直都很照顧他,當她幾乎跪地的苦苦哀求他,他能說不嗎?
「千……千佩她好蠢……」醉醺醺的梁干若還在自言自語。「就為賭個什麼爛皮包,竟……竟然叫紹宇去跳水……」
原已不想再提,這下卻輕易說出來,酒醉的她似乎連心防也跟著松動,她變得多話,卻不知自己正在說些什麼。
「紹宇救不活,千佩哭……雲姨哭……媽媽哭……大家都哭了。後來……千佩不見了……」梁千若彷佛在念經,聲音呆板空洞。「爸爸好氣,一直找、一直找……我也氣了……千佩也好氣我,她說我只會罵人……」
「你為周家做這麼多事,就是代千佩贖罪?」千佩應是她妹妹吧。蒲司揚從她凌亂陳述中,大致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這是我應該做的……」她說的愈來愈含糊。
「我爸也說……我們能幫多少算多少,不然會良心不安……」睡意太沉太濃,梁千若快撐不住了。
「你回去……去見周伯伯,好不好?讓……讓我安心,好不好?幫幫我……好不……」
來不及說出最後一個「好」字,她已被睡魔征服。
蒲司揚緩緩抬起她下巴,縴長的睫毛悄然垂落,微啟的唇辦輕吐著規律的氣息,她像個孩子般沉沉睡去。
「真是個傻瓜……」他傾身,情不自禁地在她發鬢印下一吻。
雙臂漸收漸緊,他將她牢牢擁在懷中,目不轉楮的凝視著她純真睡臉,原本冷漠的黑眸競不知不覺地浮現溫柔。
妻子沉睡的臉龐平靜安詳,周永維握著她的手,輕輕在她身旁說話。
離開在即,他能做的也不多了,接下來就是與司揚見面。
司揚終于肯見他,而他卻局促了起來,只因他總會忍不住想起當年——當年的周永維,一心沖刺事業,對于叛逆期的蒲司揚,真不知拿他如何是好。可他又無法控制自己瘋狂投入工作的沖動,只要一想起月雲的父親蒲老爺輕視的眼神,哪怕拚了命,他也得闖出一番事業。
「一個打零工的,沒家世、沒背景,能有什麼出息?你若是執意跟這個窮光蛋走,這輩子都別再給我踏進蒲園一步!」
蒲老爺這句話他永遠忘不了,也成了他打拚奮斗的動力。他要證明給蒲老爺看,就算沒家世背景,只要肯努力,一樣可以成就事業。
他做到了。
堡廠每天有接不完的訂單,滿滿的生產線、白花花的鈔票,這是他最順遂的時候。
可他也已經嘗到走下坡的滋味了。偶爾情緒低落,他總會不禁想︰事業的挫敗、紹宇的死,是否正是他當年傷害司揚的報應?要不是他將全副力氣放在事業上,他就有較多的時間來關心司揚了。孩子的心態有異,只要及時調整,便不至于偏差,可他們匆略了這一點。
紹宇在十歲前,體弱多病,蒲月雲的費心照料看在蒲司揚眼中,很不是滋味,但他終究是個孩子,他因吃醋而做出許多反常的行為,做父母的能理解,卻沒認真看待,只覺得等他再大一點,這些問題都將會解決。
然而,事實卻不如預期。周永維因工作量大增,愈來愈忙碌,蒲司揚也變得愈來愈叛逆,蒲月雲向來軟弱,已經上了中學的蒲司揚,不再是蒲月雲管得住的,但孩子在外惹事又怎能不管?
偏偏管教孩子需要的是耐心與時間,而周永維的耐心與時間又大多用在工作上,每每他回家已精疲力竭,又听見蒲司揚在外打架的消息——那是他第一次動手打蒲司揚,一個巴掌打掉了他們之間的父子之情。
從此以後,司揚更是變本加厲,經常徹夜不歸。
就在他和月雲為司揚苦惱不已時,警局來了一通電話,讓他早已緊繃多時的神經瞬間斷裂。
你家孩子殺了人!員警是這麼告訴他的。
周永維氣壞了,他完全不听蒲司揚解釋,要警方該怎麼辦就怎麼辦,他絕無異議。
就在他讓憤怒給沖昏頭時,有個人將蒲司揚從拘留所里帶出來,並查明事實,還給蒲司揚清白——這人正是蒲老爺。
始終為著後繼無人所苦的蒲老爺,早在當初便想將蒲司揚留在蒲園,最後是因蒲月雲堅持要帶著蒲司揚一起離開而作罷。
「當年我要留,你們偏要帶走,我現在倒想問問,你們倆到底會不會教孩子?好好的一個孩子弄成這樣!」蒲老爺怒沖沖的責備。
「我問司揚他有沒有份,他說沒有,我就信他,花點小錢疏通疏通,這一查,不就全都明朗了嗎?
你瞧瞧這孩子,清秀干淨、聰明俐落的,哪像殺人犯了?我蒲某人的孫子再怎麼壞,也絕不會壞到去殺人!」
周永維和蒲月雲連為自己辯駁的力量都沒有。
蒲司揚冰冷的眼楮定定注視著他們,似乎正在嘲笑他們寧可相信警察的片面之詞,也不願相信自己的孩子。
這一切的一切,猶如密實大綱,將周永維圍困,令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這孩子你帶走吧!」他終于咬牙說出。「我們教不了,也管不動他,這孩子的將來任由你安排。」他輕易說出了放棄。
他感覺蒲司揚注視著他的那雙眼楮,已經從冰冷漸漸變成了一潭死水。
往事已遠。如今,總算是到了重新面對面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