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他,日也想夜也想,連夢中也不放過。偏偏不見他人影、電話半個也無。叫她如何應對他的深情?如今眼見他來了,欲嗔怪一番,但見他青碴的下巴,散亂的頭發,松垮的領帶,就知道他大約泡在公司內兩天未曾歸家。這番情景,所有的埋怨都化在心軟中,剩下的只有渴望久違的愛憐。
「你好久好久沒來看我了……」她拉近他,環住他的腰,抬高臉嘟起嘴撒嬌。明明就兩天,為何如隔三秋都不止呢?
「公司真的好忙,就剩我一個在支撐。冬雪--呃,蒼的老婆听說胎位不正,他在醫院急得直跳腳。昨天還好,我有整理儀容參加合約簽訂儀式,加班後就不行了,為一份合同的修訂,忙碌了一個晚上。」他努力地說明,就怕她擔心多想。
大概是到早上才有了定案,他卻沒有趁勢休息一番,反而急匆匆趕來醫院。向來儀表整潔的他連梳洗的時間都省了,只為盡早見到她。心雅自知若連這分理解都做不到她就太對不起他的苦心了。拉下他的領帶,她壞壞地笑,「那就珍惜時間吧!」
言簡意賅的表達,昊然了然一笑,「遵命,我的半個老婆……」他用思念她五十一小時三十七分的滾燙熱情,從緊合的眼瞼到高挺的鼻翼,再到潮濕溫潤的唇,轟轟烈烈親了長長久久,聊以彌補相見時間不足的遺憾。
「咳!」來人一聲輕咳旨在提醒,修長的五指撐在蓮池屏風上,不知看好戲多久了。
倉皇的兩人急急分開,昊然一見是塞洛斯,氣不打一處來,「干嗎?」
「看我的病人耶!」他刻意抖抖身上穿的白大褂,強調他此刻醫生的身份。
被昊然護著等臉上紅潮退盡後他身影離開看到來人時,心雅不禁「啊」隨即又「咦」了一聲,仿佛確認了什麼,又疑惑了什麼。
這是什麼意思?昊然詫異地來回看著表情古怪的兩人,不懂自己曾漏掉什麼相識。
「是你!」心雅見塞洛斯也一副「我知道你」的樣子,立刻開心地指著他叫起來,如遇老熟人般開心。
難怪她能接近昊然並為他所愛,根本就是對異狀少根筋嘛!塞洛斯呵呵呵笑著,想著是否是因為前世身份的原因,讓她即使轉世為人也見怪不怪?
「你們認識。」昊然這句是肯定句而非問句。
「嗯。」心雅大力點頭,「在夢里我見過他兩次呢,每次都有雙非常大的黑色翅膀。今天你藏起來了嗎?」
有著冷脾氣的塞洛斯今天卻人模人樣地微笑回答︰「對,藏起來了。」
這次換心雅詫異,她只是在開玩笑,他竟當真?!
「要不要我展開給你看?」
「你敢!」昊然守護的心情分外強烈,擋在她身前,不許心雅接受太多的異狀,更何況來自于他--魔界之子。
塞洛斯將手中的視查筆記隨手擱在桌上,全身在早晨陽光的沐浴下美態十足。心雅奇怪昊然的反應如此激烈,不禁好奇地從昊然背後偷瞄始終笑眯眯的塞洛斯,朦朧間,竟透過女敕黃的陽光,看到雙黑色翅膀狀的東西微微在他背部抖動著。
塞洛斯淘氣地將一根手指放到嘴中間,意叫她保密,孩子氣的動作,換來心雅「撲哧」一笑。
明明也在塞洛斯面前,不得要領的昊然只得苦惱卻生不起氣地任憑兩人在他背後玩著收藏秘密的貓貓。
唉,這樣開心笑著的雅雅,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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稀里嘩啦的秋雨下得讓人心情有些郁悶,配上窗外黃澄澄的滿樹欲雕零的葉子,蕭索的秋景實在使人暢快不得。
而且--心雅將手中厚厚的精裝原文書向屏風甩去,給寧靜的病房添了短暫的一聲「砰」後,就回復原狀--醫院的生活非常單調無聊!她每天惟一的樂趣就是等待下班的父親母親--最近母親主動要求到木氏企業工作,還有下課的妹妹、忙碌的昊然,和他們說會兒話。即使非常寂寞,但只要一想到好好住院、安心動手術,她就有一副健康的身體,就能讓昊然放心與她交往,她便咬牙忍受難過。
罷目送查房的護士小姐離開,心雅楞楞面對地上攤開的原文小說,明知讀不進去,仍無奈地將它揀起,擱在床頭。她孤零零地在床上呆坐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水瓶似乎沒水了,于是提著水瓶步出病房外。
她的主治醫生塞洛斯正在她病房斜對面敞開的鋁合金窗旁抽著煙,似乎正津津有味地欣賞什麼,嘴角不時露出絲壞壞的笑。
「嗨!」心雅走過去打聲招呼。
塞洛斯側首,依舊笑容滿面,只是他瞅著心雅的眼光,讓她有點不舒服。
一點點精光、一點點算計,狐狸般狡猾的笑容。
心雅明知這樣想她的主治醫生不對,況且到住院一個星期以來為止,他是相當體貼她的。很多需要上下樓的常規身體檢查,都安排在她房內進行。听說他為專心治好她而推卻了四個大人物。
「昊然好久沒來看你了?」
「不算好久……」想到這,她底氣不足。他每次來,都是匆匆而來,匆匆而去。疲憊的臉上,血色相當差。有听爸爸提起「卓越」海外分公司出了點狀況。
「哦……」塞洛斯陰陽怪氣地應了聲,不再說話,又轉頭看向窗外。
她所在住院部位于門診部的後位,兩院間隔以幽靜的花園、草坪,其間又以長廊連通,基本屬于環狀建築風格,在她這邊,可以通過樹隙看到對面樓棟走廊上的一舉一動。
「有什麼好看的--」見塞洛斯看得專心,無事可做的她好奇心也被吊起了,不禁湊前,問出的話未完,已被眼前的景象震得余下的話全吞回肚里。
「唉,美人耶!早听說昊然在『卓越』就很受歡迎,沒想到在醫院也一樣,哪像我……」他似乎什麼都不懂地喟然長嘆。
「哈哈哈……哪里了,醫生你也是非常帥啦!」她尷尬地笑著打哈哈,擔憂的目光沒有離開對面樓棟間一秒。
即使在「卓越」,他那麼肯定地大方承認兩人的關系,讓她搖擺的心有了停泊的地點,但刻在心底的自卑,面對眼前此景時,很難抑止它的發芽。
那是位美女,挺著大大的肚子,大概非常虛弱,幾乎將全身的重量都交給摟住她的昊然,昊然則小心翼翼地攙穩她。俊男美女,兩人相互扶持的動人畫面,讓走廊過往的人們無不側目。
如果……如果自己也有這麼一天,昊然也會這麼體貼吧!心雅偷偷在心底想著。為自己不爭氣的身體難過。現在別說懷孕了,塞洛斯還曾當昊然的面警告他不要有過于激烈的親密行為。她那顆處于生死邊緣的心髒,來不得一點壓迫。心雅提起水瓶垂頭喪氣地離開,早先等待昊然的心情,早被名叫「妒忌」的污水,沖刷得一干二淨。
打完水回房,正見昊然急匆匆從她房內沖出。
「雅雅!」焦急一回首見到她回來,他喚著並立刻接手水瓶,「我來就好,你要躺著好好休息。」剛剛一進她房間發現沒人,抓著護士小姐也問不出一個所以然,差點沒把他心髒嚇破。塞洛斯說什麼大病之人手術前通常心情容易抑郁不安,家人一定要保持她心胸開朗。所以他很小心地守著她,怕她累、怕她渴怕她哭……
「昊然……」她委屈,眼淚開始在眼眶中打轉,只喚了聲,就默默向房內走去。此時她的心情非常復雜,心在感傷,欲問他「她」是誰,又憐他辛苦的模樣,不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