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霙!」傻傻地看著女兒突然軟軟歪向一邊的頭,如受電擊,「瑞霙,你醒過來,別嚇娘呀!瑞霙……」她抽出手,只失魂落魄地低喃︰「瑞霙,你醒來,醒來!」
「娘娘!」楊金英縮回手指,搖頭,「娘娘,小鮑主她——她已經去了!」
「不會的,不會的,不會的!」曹錦瑟搖頭,突然瘋狂地大叫︰「你騙我!瑞霙不會死的!」
「娘娘!」劉妙蓮哭著,只緩緩地跪了下去,「娘娘,請節哀。」
「節哀?!那是我的女兒呀!」她環視跪了一地的人,陷入極度的瘋狂中,「她不會死的!」她尖叫著,然後突然沖了出去,對著滿場的道士大吼大叫︰「滾!你們這群混蛋,見鬼的牛鼻子!立刻滾出去……」
「娘娘,你這是做什麼?屬下可是奉旨辦事……」陶仲文理直氣壯地上前,話還未說完,頭上已被砸了個大包。
「滾!賓……」曹錦瑟尖叫,不僅聲音顫抖,連身子都在顫抖。
「你、你——簡直是蠻不講理!本真人一定要向皇上告御狀!」陶仲文尖著嗓子,觸到她瘋狂的眼神不禁口,畏怯地退了一步。
「你去告好了!正好為我女兒陪葬!」森然冷笑,她突然抓住暴桌,用力一掀。香灰飛揚,落在她的身上,發上,眼中,灼痛了雙目,淚水終于不可壓抑地流出。
她跌坐在地,放任自己嚎哭出壓抑許久的痛苦,對周圍狼狽而去的道士視若無睹。
瓦解了所有偽裝的堅強,原來她也不過是一個不堪一擊的女人。
她痛哭,仿佛突然靜寂的世界只存在著她的悲傷。
腳步聲傳來,一雙黑底薄靴停在她面前。她緩緩抬頭,觸到墨窸悲痛憐愛的目光,她再也忍不住,「墨窸!」她叫著,撲進他懷里,「瑞霙死了!」只一句,已泣不成聲。
摟著她,因同樣深的悲哀他沒有力量來安慰她,只低低地、急急地喚︰「錦瑟、錦瑟、錦瑟……」
抬頭看他,曹錦瑟痴痴地道︰「為什麼老天這麼殘忍?!為什麼不罰我?為什麼要罰瑞霙?她是無辜的呀!就算生為我們的女兒,也不是她能選擇的,不是她的錯呀!」
天地仿佛因她的話突然靜止,就連呼吸都仿佛在瞬間停頓。她因這突來的靜寂而倉皇抬頭,茫然地看著墨窸木然的臉,再從他的肩上看到門邊手扶著牆,搖搖欲墜的朱厚熜,滿臉驚恐的小埃子,滿臉淚痕的楊金英和一眾驚疑不定的宮女。
仿佛是在上演一出啞劇,她的目光終于重新落在墨窸臉上,惶然、急促地問︰「我說了什麼?」
「沒什麼!」墨窸居然對她微笑,「你不過是說了事實!」也是致命的事實。
她急喘著,對上那雙因背叛和欺騙而憤怒的眼。顫抖著唇,她終于喚出︰「熄。」
「住口!」朱厚熜搖頭,恨聲道︰「你真是對得起我呀!賤人!」
曹錦瑟一震,哀然望他,卻一個字都說不出。
「墨窸!你好,你好——」目光落在他放在她肩上的手,朱厚熜暴喝︰「放手!」
墨窸放開手,嘴角浮上一絲無可奈何的笑。這一次放手,可能就再也沒有機會擁抱她了!他跪倒在地,沉聲道︰「臣自知罪該萬死,請皇上賜臣一死!」
「不要!」惶然撲出,曹錦瑟叫道︰「皇上,一切都是我的錯,不關墨窸的事。皇上要殺就殺我吧!」
「錦瑟!」墨窸哀叫,搖頭。
踉蹌後退,朱厚熜指著他們,身子不住顫抖,「在朕面前,尚且如此,何況人後?你們眼中還有沒有朕的存在啊?!」
眼中若無皇上,事情又何至今日之地步。
曹錦瑟垂首,突然覺得自己這一生是場荒誕的鬧劇。也好,一家三口竟同日赴黃泉,倒也不寂寞了。
轉頭深深望她一眼,墨窸沉聲道︰「墨窸無從辯解,只求速死。」
「好!好!朕成全你!」朱厚熜嘶聲大叫,「來人!把這該死的混賬押下去!」
「墨窸——」輕喃著,曹錦瑟合上眼,淚水滑落,「求皇上把我和墨窸一起斬首吧!」
「好個情深意重的女子!」朱厚熜冷笑著,卻有說不出的哀嘆,「我如此待你,你卻……你到底有沒有心呀?!」
「錦瑟有心!」含淚望他,曹錦瑟猝然道︰「就是因為有心才會有情;就因為有情,才會情不自禁……」
「好一個有心有情!好一個情不自禁!原來一切都是朕的錯?!」朱厚熜淒厲大笑,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你真的是與眾不同,讓朕大開眼界……這世上再也沒有像你這樣不知廉恥的賤人了!」
垂下眼,曹錦瑟低聲道︰「是錦瑟的錯,錦瑟無法為自己辯白,只求皇上開恩,讓錦瑟和墨窸死在一起。」
「死在一起?」突然一巴掌摑在她臉上,朱厚熜冷笑,「休想!賤人,朕不會讓你如願的——墨窸一定要死!但你,得陪朕一輩子——就算你死了,也只能葬在我身邊!」
看著他因憤怒、仇恨而扭曲的笑容,曹錦瑟的心如陷冰窟,癱倒在地,望他顫抖搖晃而去的背影,听他近乎瘋狂的笑聲,她的淚奪眶而出。
餅了許久,有人低聲道︰「你哭夠了嗎?」
她抬頭,看著楊金英冷靜得近似漠然的臉,「要對我說什麼?也要罵我嗎?」
「是!我恨你。」楊金英冷冷地看著她,「我很想罵你,很想打你,但我現在卻什麼都不會做。你听著,如果墨窸死了,你就是害死他的凶手,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如果你還有一點點良心,就把墨窸救出來!」
曹錦瑟笑了,「為什麼對我說這些?難道墨窸死了,我還能活嗎?」搖晃著起身,她的笑詭秘邪異,「我們的女兒正在黃泉路上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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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夕陽的余暉,天邊的彩霞,血一樣的紅……
「皇上!」
揮手阻止小埃子再說下去,朱厚熜的目光只落在跪在他面前的男子身上,「你出去!」
「皇上,這——」避過犀利的目光,小埃子垂首退出。
「你我相識多少年了?」沉默許久,朱厚熜終于開口,沒有激憤,只有說不出的傷痛,「朕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你會成為朕的階下之四。」
「我也沒想到。」墨窸苦笑,「可惜感情的事不是人所能控制的。縱是想逃、想忘,卻逃不掉、忘不了。」
「逃不掉、忘不了,你就可以不顧君臣之義,可以做出這種傷風敗德、對不起朕的事?」朱厚熜怒視他,「你真的讓朕很失望。」
墨窸抬起頭,忽然道︰「對于皇上的指責,我無話可說,但皇上當知我已經努力避免過這件事的發生。」
朱厚熜揚眉,「你這是什麼意思?」
「皇上知道。」墨窸平靜地道,「皇上欲冊立嬪妃,必先查其家世。想必皇上也早知錦瑟的家世,亦知她是我引薦給聖母皇太後的,更該覺出我與錦瑟之間微妙的牽連,卻依舊冊立錦瑟為妃……」
「你好像是在責備朕呵!」朱厚熜冷笑,「朕喜歡一個女人,自然正大光明地立她為妃,供她榮華富貴。你呢?卻只會在背後鬼鬼祟祟,做些見不得人的丑事……你——你該死!」
「皇上罵得好!」墨窸苦笑,終于道︰「我有負太後,愧對皇上,更辜負錦瑟,似這般不忠不義之人,該死!」
「你是該死!」朱厚熜咬牙道,「你放心,念在多年情分上,朕不會讓你死得太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