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一眼,朱厚熜沉聲道︰「你和墨窸很熟?」
眨了下眼,曹錦瑟淡淡地道︰「奴婢服侍太後,又怎會不認識墨將軍呢?」
「所以,你就幫著他來對付朕!」朱厚熜斷喝,隱含怒意。
曹錦瑟忙跪下,「皇上,墨將軍對皇上忠心耿耿,又怎會對付皇上呢?再說,勸皇上戒丹藥一事就是墨將軍不說,奴婢也是要和皇上說的。」曹錦瑟哀聲道,「歷朝歷代亡于丹毒者不計其數。奴婢受太後、皇上深恩厚德,豈能眼睜睜地看方士以邪藥害主!何況皇上若真準那陶仲文所奏,選幼女入宮取經制藥,豈不要留下……」
「千古罵名?!」朱厚熜看著她,眼中卻有了笑意,「起來吧!朕不愛看你誠惶誠恐的模樣。」
「謝皇上不罪之恩。」曹錦瑟起身看他,試探地道︰「皇上……」
「不必說了!」舉手阻止她再說下去,朱厚熜微笑,「有你這雙明眸慧眼緊緊盯著,朕又怎敢做出留下千古罵名之事呢?!」執起她的手,他低語︰「朕的性命、名譽由你為朕看牢。」
听得皇上輕描淡寫的一句承諾,曹錦瑟身子一震,一句話也說不出。不可能的!一定是她想錯了,皇上怎麼會看上她呢?她只是一個毫不起眼的小爆女呵!一定是這樣,她笑著安慰自己。在抬頭看見他溫柔笑意的剎那,又亂了一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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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七,原本平凡無奇的一天,卻因牛郎、織女鵲橋相會的故事而變得神秘浪漫。
「在天願為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長生殿中的海誓山盟已是多少女人的夢。若能、若能——若真能得到那份天長地久,此生又有何憾?!
七夕之夜,依舊例,帝後嬪妃齊聚御花園觀星賞舞。所有的女人都盛裝以待,粉面含情,秀目帶笑。七夕之夜,誰不想在這浪漫之夜得聖上寵幸?若能定誓約、懷龍胎,便真是一步登天了!
樂聲驟停,一曲舞畢,王寧嬪嫣然巧笑,艷紅的舞衣襯著雪膚冰肌,更顯妖嬈妖媚,「皇上,臣妾新編的舞曲可還入眼?」她笑得極自信,因她的能歌善舞一向深得皇上的贊賞。
朱厚熜淡淡一笑,只說了兩個字︰「當賞!」
王寧嬪嬌笑如花,卻低語︰「得皇上的恩寵已是臣妾最大的福分,哪里還要什麼賞賜呢?」
虛偽!眾妃冷笑,鄭賢妃低哼出聲;方皇後揚眉,卻不動聲色;惟杜康妃平靜如水。
將眾人神情一一看在眼里,朱厚熜哈哈大笑,「諸位愛妃服侍朕多年,皆屬有功之臣。朕感念于心,自當一一重賞!」
王寧嬪面色微變,卻仍與眾人齊拜,口稱︰「謝皇上恩寵厚愛,隆恩浩蕩……」
不過是幾句話,一些賞賜,已足使這些貪慕虛榮的女人滿足。古人「恩威並重」之言果然是至理明言!
這就是皇上對女人的方式。對他再多的愛,也只換來無用的金銀。這些謝恩的女人真如她們表面般欣喜嗎?但若非有無上的權力,他又怎能如此狂妄自大?帝王果然是天下最無情的男人!
金銀珠寶一樣樣擺上桌,所有的女人都忍不住美目放光。女人愛珠寶似乎是天性、是本能,不僅受它不菲的價值,更愛它異常的美麗。各地進貢來的珠寶自然件件精美。紅的瑪瑙,黃的貓眼石,白的珍珠,綠的祖母綠,每一件都是女人夢寐以求的稀世珍寶。但其中最貴重的卻是那一對「龍鳳玉鐲」。一對碧玉鐲子有什麼稀奇?刻了龍鳳圖案的鐲子多得是了!鐲子上有龍紋鳳紋是不稀奇,奇就奇在這花紋不是刻上去而是天然生成的。更難得的是龍須鳳羽栩栩如生,幾疑神物有靈,化玉而來。
「天降寶玉,乃我主將得賢後,龍鳳呈祥,百年好合之兆!」獻玉人如是說。
必于「龍鳳玉鐲」的傳說,宮中人人皆知。此刻自然皆把目光落在皇上手中碧綠剔透的玉鐲上。不甚得寵的自知無法得此厚賜,惋惜之余倒也坦然。至于得寵的幾個,卻你瞧我來我瞧她,暗自揣度皇上會把玉鐲賜給誰?
方皇後抿抿唇,欲言又止,早年張皇後也曾向皇上求過此鐲,皇上但笑不語。若她今夜開口也踫個軟釘子,當著眾妃嬪面前,她這個皇後還有什麼臉面?
鄭賢妃暗存必爭之心。愛子已被立為太子,若她得此寶鐲,何愁他日不能覲封皇後,掌管後宮呢。
王玨瑛秀眉輕揚,眼角含笑。眼前雖以她的身份、地位最為低微,但在這宮中,身份地位並不是最重要的。若不得寵,便是尊如皇後又如何?皇上的恩寵就是她最大的倚仗呀!
相較之下,杜康妃可算是太平靜了。不過是無關緊要的東西,她又何必與人爭奪?平白壞了寧和無爭的生活。
無聊啊!要充大方,就快些分寶貝嘛!白白浪費時間。掩口打了個哈欠,曹錦瑟無趣地玩著手指。
「伸出手來!」朱厚熜回首看她,唇邊有掩不住的笑意。
曹錦瑟一怔,下意識地縮手。該不是惱她月復誹吧?看看他的笑,她終于放心地伸出手。
含笑執起玉手,將玉鐲輕輕套于腕上。朱厚熜的動作極輕柔,對花容失色的眾妃看都不看一眼。
「皇上!」曹錦瑟低喚,一時也怔住了。雖然她不知這鐲子有什麼珍貴之處,但看看眾妃嬪詫異妒恨的目光,也不難猜出這鐲子的貴重了。匹夫無罪,懷壁其罪,她還不至于蠢到為了無關緊要的身外之物而得罪這麼一大群處處斗心機、耍手段的女人。
褪下玉鐲,曹錦瑟跪在地上,婉轉道︰「皇上,所謂無功不受祿,奴婢無功無德怎敢領這樣貴重的賞賜。」
「難道你盡心盡力地服侍朕,還不算是有功嗎?」朱厚熜望著她,溫柔的目光令她驚心不已。
「服侍皇上是奴婢的本分,奴婢但求無錯,不求有功。」曹錦瑟垂首低語,可沒敢把後面那句話說出來——最好、最好是千萬不要看上她!
「皇上!這樣不識好歹的賤人怎配戴這天降寶玉呢?」鄭賢妃尖著嗓子,滿心滿眼的嫉妒。
難怪都說嫉妒中的女人最可怕、也最愚蠢,果然似瘋狗一般不可理喻。她都說不要了,干嗎還惡言相向?聰明的就該學學方皇後,不動聲色,後發制人才是上策。似她這般無狀只會令皇上不快罷了!
「大膽!」朱厚熜一拍桌子,果然如她所料勃然大怒。
皇上的盛怒是鄭賢妃始料未及的,但仗著自己是太子生母,又多年得寵,她又道︰「皇上,難道臣妾在皇上心中竟還不如她一個卑微下賤的宮女嗎?!」話里半是心酸,半是氣惱,卻也有些撒嬌。
朱厚熜聞言冷哼,環視眾妃,冷冷地道︰「你們自以為身份尊貴,可是再高貴的身份地位也不過是朕所賞賜。」在他眼中,她們不過是他的附屬品罷了……是玩物,是器具,低微如他靴上的微塵。
鄭賢妃踉蹌後退,比其他妃嬪更為受傷。皇上是一向脾氣不好,也不是沒喝斥過她,但從未如此羞辱過她——且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而這一切竟不過是因為一個小小的宮女。
她真的是小看她了!
王玨瑛揚眉看著同樣惶惑不安的曹錦瑟。這小爆女倒果真有些手段,但她又何嘗會輸給她呢?
「皇上莫生氣了。」方皇後上前,一張微笑的臉掩去所有的不快,「何必為了一點小事壞了皇上的好興致呢?」瞄一眼曹錦瑟,她的笑有些僵硬,「還不快謝皇上賞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