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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青賞金獵人Part2 第8頁

作者︰聶淺草

那目光終于確定地停在自己身上,簡安然猛地向感覺到的方向轉頭,看到一個氣質雅然、極好看的紫袍女孩坐在桌子一角,正定定地看著自己,似乎已經失神,不像剛才那樣慌忙閃躲視線了。她正坐在下首相陪,那麼應該是主人了吧,莫非就是霍紫笙?

霍沈沈察覺到這邊氣氛尷尬,看看妹妹的樣子,笑喝︰「紫笙,太過分了。就算安然很漂亮,這樣老望著別人也很失禮的。淑女風度!淑女風度!」

倒也不全是這樣吧,簡安然想。她一開始確實是在看我,但是後來,這女孩子這樣的神態,卻不是為我。她向著我的方向,看的卻是我的椅子。

簡安然瞥了一眼原犁雪,他根本沒有注意到這邊的狀況,環抱著手臂不知道在想什麼。是的,那女孩子不再閃躲視線,不再偷偷觀察自己,是從原犁雪把椅子為自己拉出桌時開始的。

那麼用所知道的理論來解釋,霍紫笙此刻的表情,是不是該叫做戀愛中的滿面惘然?安然收轉視線看向面前滿目琳瑯的菜肴,不再繼續考慮。听霍沈沈說︰「都是家常時令小菜,請各位慢用。」

這些家常時令小菜,大概是普通人家吃魚吃肉幾年也吃不出來的價格。確實是小菜,材料也確實是到處可買到的,但是刀功火候,自是不同一般。譬如炖生敲,大廚是在大家上桌後現把幾斤重的鱔魚活殺去骨,再手腳麻利敲了個通體松散,然後才端上桌。可就這樣,自有人一臉厭惡地做出想吐的樣子踫也不肯踫,譬如原犁雪。

原犁雪只揀清淡的吃了幾口就算了。

霍沈沈看他不打算再吃,叫起來︰「這怎麼可以?吃這麼一點兒,會死的!」

「沒胃口。」

「那麼至少喝點湯,你這樣子,下次我哪有臉見原女乃女乃?到我們家里都餓到她的寶貝孫子!」

好羅嗦。完全是不想再听這女人說話,原犁雪點了點頭。

霍沈沈打過手勢,廚子上了乳白的湯,放到桌前。

原犁雪皺眉,「什麼湯?」

「是女乃油蝸牛湯。我們家廚師做這個很有名氣的。」

原犁雪剛听到說,立刻像彈簧樣跳起來,退開老遠,大聲叫起來︰「拿走拿走!這種黏糊糊的蠕動爬行動物不許拿近我身邊五米!快拿走!」原犁雪有潔癖,但是比起髒東西,他討厭軟體動物更勝百倍。看著那一碗盛裝的潔白,他眼前早浮現了冰冷地拖著黏液的蝸牛,捂住嘴幾乎要吐了,胃里翻江倒海。

簡安然早料到會這樣,遞給他面紙,「沒事嗎?」看他一臉蒼白很難受,伸手輕輕為他捶背。

在場的人早被原犁雪的激烈反應給怔住了,這時候才回過神,霍沈沈笑得花枝亂顫,「老天,好久沒看到犁雪這樣子了,好好笑哦,怎麼現在還這樣?」

「我什麼時候給你看過我這樣?!」

「賴皮,小時候你來我們家玩,和紫笙玩壘沙,好笑死了,穿得筆挺站在旁邊看紫笙堆房子,看到沙子被風吹過來趕緊跑到背風邊,風向轉了又跑;然後呢,突然大叫,啊!螞蟻!轉身就逃。我當時看到了,幾乎笑死當場!」

這麼夸張?簡安然以為霍沈沈在說笑,突然發現原犁雪原本刷白的臉居然瞬間紅過來。

不是吧……

「然後紫笙就一臉嚴肅地跟在你後面跑過去,叫,別怕別怕,我趕走螞蟻,結果你跑得更快,大叫到別過來!你手上那麼多沙子!呵呵,我那時候就想,你啊真是可愛死了的小孩子……紫笙素來縴弱,和你在一起倒像是個保護神的樣子。加上你那時候脾氣已經刁鑽得有名氣了,幾乎不愛和人接近,算起來,那時候肯跟著一起玩的,只有紫笙和宣家那個小少爺,所以每次來了和紫笙在一起,怨不得大家都特別想偷窺呀……」

原犁雪一掌敲在桌面,威懾力十足地望著霍沈沈。然後一字一句咬著牙說︰「夠,了。」

「呵呵,我不說了……」霍沈沈強忍笑說著,但還是撐不住,伏在桌面上,肩膀起伏著半天才起來,原犁雪早把那湯不知道扔去了哪里,臉色陰晴不定,惱火之至。

霍沈沈笑著轉向簡安然︰「呵呵,小孩子小時候真的很好玩,當年犁雪老和紫笙混在一起,一樣冰雪聰明,一樣漂亮,看起來真是好叫人歡喜的一對寶寶。」她把重音咬在一對上,說話時笑著淡淡隱去,眼楮倒一瞬不閃地望定簡安然的臉色。再把微笑無可瑕疵地展現過來,霍沈沈殷勤地說,「安然沒有犁雪那種壞毛病吧?嘗嘗看,這個湯真的很棒。信我啦!」

「謝謝。」

霍沈沈用湯匙在湯里無意識地攪動,眼底一縷光芒滑過,突然笑起來,「你們知道嗎?其實蝸牛是沒有性別的哦。就是說又不是公的又不是母的,或者說又是公的又是母的。」她有意無意地看著簡安然的眼楮,「……很低級,看不出也分不出性別來,所以可以任意交配,大概只有自己都可以繁殖下去吧。其實我也很討厭蝸牛,這種雌雄共體的生物,軟軟的,每天靠著這顆樹,或者附著那堵牆,明明也有外殼,卻指望別人為它擋風遮雨。哼,那挺漂亮的外殼,只能被小孩子生扒下來當玩具,也只是漂亮一點而已,」她舀起一勺乳白的液體,緩緩地把它傾回碗里,唇邊笑容詭異艷麗,「一點點而已。所以只要不是任性的小孩子,拿到蝸牛殼都會把它拈碎或者扔到垃圾堆里的吧。」

安然看著面前光圈蕩漾的湯,臉上沒什麼表情。

「我有段時間也玩蝸牛,讓人逮了好多蝸牛給我。後來玩厭了就把它們全拈碎,拿來做了湯喝掉。呵呵,沒辦法呢,小孩子都是這樣吧,厭倦了以後就變成殘忍。」霍沈沈笑得一臉深意,「那種軟軟粘粘又不正常的軀體,有時候喝這湯的時候想到了,我也要嘔吐呢。它怎麼會是那個樣子?」

「因為它從沒有想過自己是要作為人類的湯料活下來的吧。若早有這種覺悟,大概會對自己的身體長成這樣覺得抱歉。」簡安然淺淺地啜了口湯,入口香醇。她淡淡地一笑,眼楮卻是充滿了寒意,「很好喝。蝸牛原本是為了生存的需要,按自己的需要長出該有的形態,心滿意足安靜地活著,我想它該對自己的身體沒有過絲毫不滿。我一直這樣想的,不過今天听了霍小姐的話,我突然也覺得,它確實該好好想想,怎麼會是那個樣子了呢?」

「安然也這麼認為嗎?」

「是。」簡安然的唇邊噙著冷冷的微笑,和那俏麗的女人對視,「它該想想怎麼外殼會那樣薄,那樣脆弱,讓人輕易就扒去。它該在廚房里每天祈禱子孫後代長出堅實的盾牌和銳利的牙齒。」

「哎呀,別說了,安然你講得好可怕。」

「是嗎?」冷月樣的眼楮和霍沈沈對視,「若早知道會是作為盤中餐,確實不該有黏黏糊糊不正常的身體。它該是想要這個身體都裝滿毒藥才好。」

整個房間沉默了,好尷尬的氣氛。原犁雪若無其事地拈了顆荔枝把玩,只當作什麼也沒看到。

他早知道會這樣。他早知道安然一定會這樣!

若是她,受到攻擊就一定要還以顏色;若是她,絕對不會把忍耐當做女性的美德。就是這個一切放得開,灑灑月兌月兌,渾不把天下人看在眼楮里的女孩子,才會讓自己喜歡到這樣無可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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