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犁雪的眼楮笑著鼓勵簡安然繼續,惟一的感覺是——我是更愛她了。
若可能真想把所有的事情拋到腦後,想馬上和她離開這個無聊的地方不再見這所有的人,像任何普通的情侶那樣不顧形象地坐在大街上看著天空歡呼。
好想立刻拉著她離開這里。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像鬼火一樣難以輕易熄滅。但是為什麼不可以呢?真的做了這樣的事情一定會非常快樂的。這樣想著原犁雪的腳步已經先于思維走向簡安然,腦子里的突發奇想讓他覺得有些興奮,根本沒注意到有雙哀切的眼楮一直追隨著自己。
他要走了,他要走了!帶著別的人離開我這里!
霍紫笙絕望地看著原犁雪,心里狂呼。本以為兩小無猜順利地成長,總有一天可以成為那人的新娘,自己的耐心和溫柔總能馴服這不靠近任何人的小野貓。可他,居然親近了別人,愛了別人!
他想和別人離開,他的心里已經有了另外一個人……
霍紫笙在滿屋的寂靜里忽然站起來,在一屋子詫異的目光里沒頭沒腦地大聲叫起來︰「若是蝸牛真的不再被人類捕捉,真的有了盾牌和銳齒,是不是就會自立著不去依靠大樹?」
她看著簡安然一片清明睿智的眼楮,努力地繼續說︰「若是這樣,我一定會……一定會,再不讓任何人傷害蝸牛,給它最好的東西。那樣,那樣……是不是……蝸牛不會再依附在大樹……那里……」突然不能繼續說下去,她知道再過一刻她就要哭泣。
簡安然看著那女孩子,已經明了內里千言萬語,沒有開口,心下默然︰若是蝸牛,那麼得到好的裝備,安定的生活,該就不會想依附了吧。可是,我不是蝸牛呀,我從來不想依靠別人,本來就要驕傲地活著……因此,沒有大樹可以還給你——她默默地垂下眼楮。
在一片寂靜中餐室的大門突然被撞開了,站在門口的侍女年紀尚小,汗明顯地從額上滑落,她喘了口氣,大聲說︰「對不起!」.
霍沈沈皺眉問︰「怎麼了?」
「夫人她,剛才又不見了!」
「因為這個就在客人面前失禮嗎?阿姨她經常這樣。」霍沈沈不以為然。
「可是!」那女孩子漲紅了臉,鼓足勇氣大聲說,「可是門從外面鎖著人卻沒了,夫人待的屋子堅只有窗戶開著呀!三樓的窗戶!」
第四章
你歸來吧
若是在神志混亂的時候跳下樓來,即使學過武術也……簡安然已經無心留在這滿是各樣心情的餐室,當即閃身出門。
她大聲問著尾隨而出的小年紀侍女︰「霍夫人的房間在哪個方位?」
侍女遙指北面,「那邊月白色的窗台!」
窗台下面是草坪和花叢,無數晶瑩惑光的百合隨風搖曳,在陽光下一片流光溢彩。簡安然無心惜花,探身游弋進花的海洋,搜尋那女子的身影。
小侍女怔怔地看著簡安然,突然面紅過耳,低低叫了聲︰「哎呀……」
好美,真的。花叢中的那人猶未察覺,白色便裝和花色連成一片,容貌又恰與百合的氣質配合到天衣無縫,偶爾回顧間就有一種別樣的風流——若沒見這景色也罷了,見了,明明說不清楚美在哪里,心里卻只覺得再不會有更美的人。
原犁雪和霍家姐妹過來時,看著花間簡安然無語。
霍沈沈突然嘆口氣,「不是漂亮一點點呀。」
原犁雪說︰「當然是很漂亮。別用你形容蝸牛的形容詞來說安然。她——不是蝸牛。」
霍紫笙只看原犁雪,他卻向著簡安然的方向,滿眼的溫暖,以及……渴望?
渴望擁抱百合。
然後,他就笑了。
那個向來個性別扭行事傲慢的乖僻小孩,看著「別人」露出那樣溫暖的笑!自己從來不曾得到的笑!霍紫笙的心都要碎成片片了。
原犁雪向簡安然那邊走過去。跨入花海,在陽光的洗浴中相遇在百合里,靠得那樣近那樣自然親密地交談,宛若畫里的人物。
霍紫笙那時候就覺得自己的心底里有什麼東西開始坍塌了,她清楚而絕望地知道,她沒有辦法走進這個畫里。
簡安然感覺到了那縷遠遠的目光,她瞥了眼霍紫笙的方向,對原犁雪說︰「霍夫人沒有事。」
「唔。」在過來的時候把周圍都看了,沒有被壓倒或是受折損的花枝。倒是在牆面上有些微奇怪的印痕,非常淡,若不是早存了「應該有留跡象」的心情,根本是看不出來的。那個看起來像是有強防滑效果的吸壁靴,好專業的東西……
簡安然說︰「我本以為她一時間精神失控跳下來的。是不是該去確定一下她有否從窗戶走?」
「沒必要。」原犁雪向牆壁痕跡示意,「看也知道是真痕跡,想來伯母也是輕車熟路了。」他有意提高聲音,「就不知道把精神不穩定的她獨自留在房間里是什麼意思?」
那來通傳的侍女看樣子快哭了,「專門負責照顧夫人的姐姐們還沒有回來,我是臨時來看護的。夫人說要自己換衣服,想自己安靜一下,我看她好安詳的樣子,所以……嗚嗚……」
簡安然低聲說︰「你把她嚇著了。」
「做錯了事情總得為此而受懲罰的。」
「她自己受到良心的譴責還不夠嗎?算了!」簡安然很快地轉開話題,像是不想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如果霍夫人在清醒的情況下又逃離,很奇怪不是嗎?她沒有離開這個家的意願,去看女兒出事地點的願望也剛剛才得到滿足。」
「牆壁上只有一人行動的痕跡,應該不是挾持。」
「……」你是想說有人挾持著霍夫人從牆壁上過了一次凌波微步嗎?
原犁雪無視簡安然的表情,伸手過來。手指撩過她柔軟的發絲,在簡安然耳畔擦過。停留片刻,帶著些許不滿足地掠開,「頭發上沾了草屑。」
簡安然一時間不知道該露出什麼表情,他也差不多一點好不好,現在有人失蹤耶,哪有時間去關心頭發。
原犁雪輕輕親吻殘留在手上的猶有安然味道的草屑,唇藏在指間,不易察覺地輕聲說︰「看樹上。」
簡安然甩了甩頭發,好像真是不想沾染到草屑的樣子,電光石火間瞥過身側的大樹——它正對霍夫人居間的陽台,茂盛茁壯,一叢樹冠蓋得像是大傘,把里面遮滿了,然而有一絲不協調的顏色綴在里面。
青色。和今晨看到的霍夫人的衣衫同樣的近綠的青色。
簡安然微微頷首,問原犁雪︰「現在怎麼做?」
原犁雪轉身沖霍沈沈說話︰「大小姐,你的監視器有用武之地了。拿來看看!」
霍沈沈手里已經在擺弄著什麼,聞言搖頭,「各個角度的監視器都沒有拍到那位厲害的阿姨。還有一個在3︰12分後被一塊石頭打壞了鏡頭!」她微笑著然而心情卻明顯地惡劣,「每次,每次!她要出去都要敲碎我的攝像鏡頭。」
原犁雪微妙地笑起來,「這次她單身跑去研究所看女兒罹難的地方,也有打碎你的攝像鏡頭嗎?」
霍沈沈一臉明媚,「討厭呀。你想說什麼?難道要說我們故意放阿姨一個人跑老遠去的嗎?我不是那麼不懂得體貼的人,她告訴我要去看妹妹出事的地方,我絕對會派車送她去的。」霍沈沈嘆道︰「可憐我那妹妹,在這鮮花樣的歲月枯萎,好可惜。」
霍紫笙咬唇不語。
這時候不及思量,那郁郁蔥蔥的樹冠忽然被撥開了!
霍沈沈抬頭一看,驚呼一聲︰「哎呀!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