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萱雪寒,臉上有抹冷絕的笑意,「你萱王府一家四百多口人不全喪命在我爹爹的誣陷?你很恨他吧?可惜他死了,你動不了他。我是他女兒,所謂︰父債子還,我現在人就在你面前,有本事就殺了我吧。」她看著她,盼他真的能出手殺了她,只要一掌,她可以從所有的痛苦中解月兌,把一切的愛恨情仇全拋下。
「正因為你是索丹青的女兒,我才不可能一掌便宜了你。」萱雪寒雙掌握得出汗。
「我知道你要我到萱王府來的原意的確是如此!你想好好折磨我,讓我爹爹在天之靈不得安息,可是有一事我卻覺得奇怪。」她看得出來他一直在壓抑著怒氣,只要再激他一激,很快她就能達成目的。
索情臉上的挑釁笑意激怒了他,「什麼奇怪。」
「來到萱王府也好一段時間了,我過得舒適得很,不覺受到什麼折磨,怎麼,難不成你也對索家人同情起來?」她冷笑。
萱雪寒眯著眼,森冷的笑意在他臉上綻開,那是邪肆而嗜血的神情。「你一直都是如此有恃無恐?怪不得你敢為了一個索家莊的婦人對侍衛說︰‘若王爺怪罪就由我擔著。’沒想到我竟成為仇人之女的靠山了。」他忽地大笑,笑聲中有著諷刺和怒氣。
「你一向不都是如此放任我?」她執意激怒他。
「所以你最好節制一些。」他托起她的臉,「會放任你是因為我還沒找到折磨你的法子。」
「真是這樣?」索情瞪視著他,因他無情的話語,眼中泛起一層水霧。「還是你打從一開始就沉迷于我的美貌,遲遲不肯下手是因為你……愛上了我?」明知是不可能的事,為了求死,她不惜捏造漫天的謊去為自己的死路鋪道。
萱雪寒一怔,眼中掠過一抹不知所措的倉皇,「你……」他心跳快了一拍。
「被我猜中了,無言以對?」她搖頭苦笑,「萱王夫婦也真可憐,怎會養出你這種兒子?早知長大後的你會這般沒志氣,當初就不該留下你。當年代替年僅六歲的小王爺赴刑場的小孩也感不值吧?我若是他們……」
萱雪寒如同來自地獄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話,「夠了沒?不要真以為我不敢殺你。」
她為的正是如此。「你不敢!因為你背棄了對亡父、亡母的承諾,你愛上了我──」她的話噎在喉嚨出不來,因萱雪寒的手掐住她的脖子,他的力道正逐漸地增加。
索情痛苦地閉上眼,她想掙扎,可終究放棄,求死的念頭杜絕了一切的求生意念。這是她所求的,不是嗎?
她投錯了胎,使她生在索家,更罪無可恕地愛上了不能愛、不該愛的男人。
死是她最完美的解月兌。
能死在萱雪寒手中是她的福氣,索家欠萱家的債因她而減輕些,就一命抵一命的苛求,她多少也扯平了四百余人中的一個。
錯誤地愛上一個人,由那個人來「糾正」自己犯下的錯、幫自己解月兌,那是他對自己的恩惠、上蒼的仁慈。
如果死了,就再也見不著他,算是奢求吧,讓她再看他一眼,帶走對他的眷戀,就一眼也好,她將不會忘記,生生世世,不會忘記。
在黑暗吞噬她之前,索情眷戀地睜開了眼。只要一眼……能記住他……是不是死到臨頭的人對生前想記住的東西總能憑著意志將其美好化?
她看到了萱雪寒眼中的愛恨交織。
愛恨交織?他對她只該有恨,哪來的愛?那……一直是她想從他身上得到的,而他根本不可能給的……他眼中閃著有感情熱度的星眸好美。索情費力地抬起手想去踫觸,手懸在半空中忽地掉了下來,身子一軟就失去了知覺。
「水……我要……」喉嚨仿佛被火灼燒一般,又痛又干,仍在半夢半醒間的索情皺著眉囈語著,一只手撫上喉嚨有些困難的說。
喉嚨好痛!痛得連吞津都困難。
神智仍未完全清醒,似乎也不記得夢中出現了什麼,淚水卻是無意識地流不止。
有人拂去了她掛在臉上的兩行淚,一口一口地將她想要的水喂入她口中,似乎是怕她嗆著了,喂水的速度十分緩慢,動作輕緩溫柔。
是誰?這世上有誰會對她這麼好?像待個易碎陶瓷一般地讓她依在懷里喂水?是師父嗎?不!師父為了鍛煉她獨立的性子,從來不與她親近,縱使自己生病也一樣。
這剛硬堅挺的身子、寬闊厚實的胸膛不該是女子的,是誰?她死了嗎?死了之後和長大後來不及見面的親人見面了嗎?
是……是爹爹嗎?索情猛一吸氣,嗅到一股不算陌生的衣服薰香的氣味。
萱雪寒?
這三個字震撼了她將明未明的思緒,不顧一切地睜開了眼,她杏眼圓瞪。
她沒死!此時倚靠的人也不是她爹爹,而是萱雪寒?!他沒掐死她?
看她訝異的樣子,萱雪寒只冷冷的說︰「你沒死,我不是閻羅王,不必如此駭然的看著我。」他將她放回枕上,站了起來,由桌上的藥壺倒出一碗藥。
「為……什麼?」
他知道她想問他為什麼沒殺了她,他要殺她原不是件困難的事,不是嗎?萱雪寒沒打算回答,避重就輕的說︰「大夫暈倒了,沒人開藥,只得我自己來了。」他不精此道,不過在昆侖跟著太師父學武時學了一些簡單藥理,一些外傷還難不倒他。「放心吧,毒不死你的。」他端著藥走向她。
「我是問……」
「閉嘴!喝藥。」他喝住她,不太喜歡女人過分追根究柢,他不想回答的話任誰逼他也沒用。
「這麼凶。」她嘟噥,然後說︰「你叫我‘閉嘴’,我怎麼開口喝藥?」她接過瓷碗,喝了口藥,發現里頭的藥方配得不差,是專治喉嚨受傷的。「你懂岐黃?」
「不算懂,一些粗淺的而已。」
索情低垂著眼一口一口地將藥喝完,又輕拭一下嘴角的藥漬,才將瓷碗還給他。
他方才一直看著她?否則當她一抬起眼,他為何不太自然地別開臉?
「有時候……我實在不太了解你。」只是不太?不!應該說她了解他的部分少之又少吧!而他,似乎也刻意地戴上一層面具不讓人了解他。
「了解我做啥?」他冷笑,「女人都喜歡花時間在沒有意義的事物上嗎?原以為你會不同。」
不同?!她一怔,然後大膽的問︰「在你心目中,我真的與眾不同?」
「只有你敢不怕死活地激怒我。」
若非她與眾不同,他的理智不會被蒙蔽,任由感情姿意行事,忽略她是仇人之女而愛上她。
他天不怕、地不怕,再大的磨難都擊不倒他,可是……天曉得他多麼害怕承認愛上她。
他們萱王府真的是被詛咒了嗎?
看盡天下美女,一向不把女人當回事的他,竟會把心遺落在一個女人身上,而且最罪無可恕的是,他竟愛上索丹青的女兒。
「原來我的‘與眾不同’就只因為我不怕死?」索情苦笑,「其實你太抬舉我了,我真想死,你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成全我了,不是?」
「你方才不也打定主意不想活了嗎?」他掐住她時,她連求生欲念的掙扎都沒有,那不視死如歸?「待在萱王府這般痛苦,讓你痛不欲生?」方才她昏迷時,在他心中已經有了決定,雖那決定便宜了索家人,可他不想再糾纏不清,該是快刀斬亂麻的時候。
索情看著他,臉上有他無法解讀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