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回來了。」那人往他旁邊的座位一坐,為自己倒了杯水。「今天咱們府上來了貴客哩。」
「誰?」他這兒子心高氣傲,能被他稱上貴客的,可沒幾人。
「萱王爺。」
「人呢?」他想先確定萱雪寒在哪兒,然後再決定要不要教訓他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兒子。
「在船塢看咱們請航海天才羅氏父子造的遠航船。他對那艘船可有興趣了,嘖嘖稱奇地眼楮離不開那艘船,到現在都還在那里看個沒完哩。」
「運國,為父的跟你說過幾次,對萱王爺這人你得小心些,為啥還跟他走得這般近?」鐘有期沉聲,「萱雪寒這個人十分不簡單。」
老父的話惹得他大笑,「有什麼十分不簡單,一介武夫罷了,他前幾回北征若沒有那些沙場老將同他運籌帷幄,早灰頭土臉地成為‘敗北’將軍。」鐘運國一向自視甚高,在他眼里任何人的才能都不如他。
「我認識他那麼久,他惟一比我行的,不過是對女人有辦法而已。其實這也不能全怪我,你長成這樣,像你的我自然好不到哪兒去,若我長得像死去的娘或封為娘娘的姊姊,我可不認為會差萱王爺差到哪兒去。」
唉!他怎會生出這種空有一身蠻力和一些小聰明就自以為是的兒子,誰是真正的「武夫」啊?
自己正是覺得萱雪寒這人深藏不露,不如他自北回京之後予人那種常逛窯子、輕浮不莊、時常飲酒無度的荒唐,這才叫兒子想辦法接近他,了解他究竟是何真面目,結果……結果什麼也沒查成,倒是兩人真正玩在一塊了。
「你這孩子永遠成不了大器!」鐘有期一拂袖。「萱王爺這人吃你吃得死死的。」自視太高,屆時吃虧可大著。
「你也真是奇怪,當初是你要我接近他,現在又說他吃我吃得死死的?喂!我說爹啊,你是不是年紀大了,患了啥老人病了?」就憑自己的聰明,萱雪寒算什麼?
「胡說!」這個痴兒!他無奈地嘆了口氣,「咱們這國丈府多得是一些秘密,為了以防萬一……以後你要和萱王爺走近那也由得你,可別再約他到府上來了。」他還是覺得萱雪寒可疑。
當年萱王府為了「唆使」索丹青下毒,且由萱王府搜出意圖謀反的文件使得皇上龍顏大怒,不待查清真相就下旨抄了萱、索兩家,萱家四百余口人甚至慘遭斷頭的命運。
這件事隔了十多個年頭之後,萱雪寒恃著征北功高而請求皇上對于當年抄家一事重新調查。而皇上似乎也覺得當年下旨抄了萱王一家有些草率,因而愧疚,又加上有柴王等人奏請,這才使當年的慘事得以翻案重查。
奉旨欽查此案的人若是其他皇親大臣,對他而言都不足為懼,偏偏接手此事的人是南清宮的柴王。柴王年紀雖不大,可精明睿智又權傾一朝,著實是個不好對付又極其難纏的人物。
為了避免柴王查出什麼,于是他又設計一個「假騙局」,讓柴王有足夠的證據證明萱王當年的確是遭到冤枉,因而使萱王一家得以恢復清白,復其世襲王位,原以為這樣的甜頭足以使柴王停止調查工作,可他……真是失算了!
那柴王可真是令人頭疼。
一個柴王已經教他一個頭兩個大了。幸好此時柴王南游江南,暫且停止找他的麻煩,否則他快疲于應付了。不過這萱雪寒嘛……實在是一個很難捉模的人物。
柴王一看就知道是狠角色,不好對付,因此他知道防著柴王;而萱雪寒同樣也讓人有非省油的燈的感覺,可……卻教人不知道從何防起?
他的可怕在于他究竟是何真面目,自己至今仍無從了解起。
「總之,連國,萱王爺這人你千萬不能掉以輕心。」
「一個老徘徊在妓院、賭場、酒樓的人,我防著他干啥?不過是一個恃寵而驕的紈褲子弟罷了。」
「你……唉!」忽地,鐘有期仿佛感覺到花廳外的通廊有人,他機靈的說︰「是誰?敢大膽的偷听我和國舅說話,出來!」一聲怒喝,由外頭走進來一名十七八歲的美貌丫鬟,手里捧著兩盅參茶。
「老爺,小……小玉給您送參茶來了。」怯生生的一張臉,身子抖得如同秋風中的落葉一般。
「你可听到了些什麼沒有?」鐘有期眯起一雙毒眼。
「奴婢方才端……端茶進來前在外頭看到一對罕見的蝴蝶……這才佇足觀賞,接著老爺就把奴婢叫進來了。」
案子倆對看了一眼,鐘運國這才說︰「把參茶放著,你先退下吧。」
「是。」放下了參茶之後,小玉才退去。
「哪兒來那麼美貌的丫鬟?」鐘運國輕佻地摩挲著下巴問。鐘府十來歲的丫鬟少說有數十個,不過,好像沒見過那麼可人的,那小小的一張蛋形臉生得十分清秀,若稍加打扮,絕對比窯子里的那些姑娘好看。
「前些日子,總管到一些賤民莊挑了下人回來,那八成是這回才挑回來的吧。」
「賤民?」他摩挲了下下顎,「賤民中也有那麼美的?」
「別再說這個了。」鐘有期往花廳的門看了出去,「萱王爺來了。」看著萱雪寒由遠而近的走過來,他心中仍想,在萱雪寒這張無懈可擊的俊俏面具下,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四百多口人的血債,他真能在得回原來的封爵之後就罷手嗎?抑或是當年抄家時他尚年幼,對于這件事沒啥特別的感受,因此他只圖恢復爵位就算了?他真的是那麼簡單的人……萱雪寒,你真是團謎!
☆☆☆
今天是豐收的一日。
索情背了個大竹籃,里頭淨是一些藥草,最令她驚喜莫名的是她竟好運氣地在山上采到一大株人參!又因為她在高山采草藥時由老虎口中救了一名獵戶,那獵戶感恩之余原打算把今天的收獲全給她,然而她只意思地拿了塊鹿肉和一只山雞。
有肉有人參就可為女乃女乃進補了。
她才回索家莊就發覺廳里頭鬧烘烘的,便放下大竹籃走進去。
「發生了什麼事?」一入門一斗珍珠格格不入地出現在這篷門之中。「哪來這些珍珠?」索家莊的人窮得連飯都快沒得吃了,哪來這些價值連城的珍珠?
索太君愁眉不展地嘆了口氣,「情兒,別理這兒的事,你……快離開這里吧。這回你本來就不該回來的,離開這里到哪兒都成,愈遠愈好!」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索情對索太君的話十分不明白。這兒是她的家,雖然她曾為了躲避萱雪寒的糾纏而曾有離開一段時日的打算,可這段時間見他沒再出現,想必早忘了她了,她正打算安心過日子呢!
一名老婦說︰「萱王府今天來了兩個官爺,扔下這斗珍珠,說這是萱王爺買奴婢的錢。我們告訴他們說索家莊年輕力壯的全給其他官爺買走了,剩下的老的老、小的小,沒可賣他們的。誰知他們指名道姓的說,這斗珍珠是要買一個叫索情的。」一、兩顆珍珠買一個奴婢已嫌價錢過高了,從來也沒見過一斗珍珠買一個奴婢的,一斗珍珠已是大戶人家的小姐的聘禮了。
「情兒,你快走吧。」雖舍不得,可為了孫女的將來,索太君仍是含淚催促。
一斗珍珠又如何?一旦進了王府為婢女,這層卑賤的身分永翻不了身,情兒可是他們索家惟一的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