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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有鵲巢,巧有旨苔。誰低予美?心焉仞仞。
口中唐有壁,巧有旨鴿。誰低予美?心焉悌悌。」
望著掌中玉蝶,申浞低吟。詩意在敘述妻子叫人騙走,丈夫焦慮心之情。此情此景,令他情不自禁,他更加痛恨沈翠袖。
沈三采的尸首在東郊被發現,申浞不禁怒想沈三采走了好運,先死了。但也沒就此放過,仍狠狠鞭尸六十,拖至東市示眾,才略舒心頭之火。
離申書苗被綁至今,已整整六日,仍是音訊全無。詠長不時傳來的書信僅提及沈翠袖一行人往南而走,只怕會到苗疆。雖如此,卻連一回也沒見著她們。
冷冷一哼,申浞拾起稀稀落落幾張信紙,移至燈上,瞬息間化為火球,而後火星漸減,灰燼雪花似的飄落。
他不需知道沈翠袖「可能」將申書苗帶到哪兒去,他只要詠長安全帶回申書苗。
忍不住,又開日低喃︰「心焉仞仞……心焉悌悌……仞仞悌悌……」情意悱惻,卻不自覺。
沒發覺,心慌了也亂了,近日來除了申書苗外,他鮮少留心他事。
心焉悌悌……心焉仞仞……
正自凝神品味詩句,紛亂慌張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停在房前,接下來便是小鈺尖銳的呼聲。「大公子!大公子!有好消息!」要不是畏懼申浞得緊,早已用力拍門了。
一旁阿奴輕聲輕氣地安撫著。「靜點兒,大公子怕吵。何不先順口氣?瞧你喘的。」卻也藏不住一絲狂喜。
蹙了下眉,申浞漠然開口。「說吧!」沒讓兩人進門。
「詠長護衛帶了小姐回來了!」小鈺興奮已極的直尖叫,已忍不住的跳上跳下。
「再說一遍!」門被猛拉開,申浞一臉不可置信。
「小姐……啊!是‘杜’護衛回來了。」阿奴接口,確實地又回答道。
睨他一眼,申浞忽爾笑了下。「就叫她小姐無妨。」
「大公子!」阿奴驚喜又不敢相信地喚著,依申浞的意思,是否表示他……可以留下,而不是以「變童」身份?
「小鈺,你將苗兒屋里整出個房間,讓阿奴住進去。」指示著,心不在焉地遠眺。
「謝大公子。」阿奴喜極而泣。「咕咚!」跪下,叩了三個響頭。
「下去吧!」他擺手趕人,極不願見到阿奴那感激的模樣。他不過心血來潮,加以想起阿奴似已過大了點,且申書苗該多個僕人,才如此決定。
牽起阿奴,小鈺拂了拂他身上的塵土,拉著他跑走。小姐終于回來了,她也該將房子弄舒服些,給小姐能好好休息。
一等兩人走遠,申浞心急地踱下台階,在院中直打轉,煩躁莫名。
「奴!你走馬燈呀!轉得我頭昏。」嬌女敕柔語突兀自身後傳來,他猛回頭。
其實不用回頭也知是誰,敢這麼對他說話的女子,普天之下只有一個。
丙不其然,申書苗笑嘻嘻地悄立于柳樹旁,一身翠綠衣衫襯得她靈秀異常,仿若仙子。
「頭昏何不休息,」他緩步走向她,沒發覺內心歡欣幾要漲破胸懷。
「休息什麼?」她笑著,往樹後躲了去。
「你要我去捉你?或自個兒出來?」停在樹前五步處,他閑適地環臂望著她道。
在樹後扮個鬼臉,她溫溫吞吞踱出樹後,咕噥︰「就愛欺侮人。」
「我欺侮誰?」側首看她,目光溫柔得幾要化出水。
幾日不見,申書苗出落得更亭亭玉立,稚氣褪去不少,純真卻保留下來。周身散發出特殊的嫵媚風情,令申浞幾要克制不住去親她。只是,臉色過分蒼白,身子也更縴細。
小嘴一扁,她哼道︰「還賴呢!全怪你,讓我平白受苦受難。」
「受什麼苦?」申浞臉色一凝,沉聲問。莫非沈翠袖對她做了什麼?
勉強笑了下,她搖首道︰「別想太多,被人擄去就是大難了。」不願將挨了多日饑渴之事說出,也不欲講出臉頰被劃傷一事,然而,手卻不自禁撫上傷處。
「臉怎麼了?」精明如申浞,自不會忽視她的特異舉動,聲音更加冷沉。
手一僵,她不自在笑了下,硬生生將手垂下,道︰「沒啥,只是……流汗罷了……」
「流汗?」他挑眉,似笑非笑一彎唇。這等天氣,清爽舒適已極,流什麼污來著。
「是呀!你干啥不信!」瞪眼,有些心虛地嗔語。那刀傷已痊愈,卻留下淡粉紅色的疤,雖不難看,但在她吹彈可破的粉頰上,卻極顯眼。
為了不叫申浞發現,她才特意站在柳樹下,憑藉柳枝遮掩。萬一叫他瞧見,沈翠袖會被怎生處置,她可不敢想象。雖討厭沈翠袖,此時卻也不禁同情她來。
眯眼細細打量著她,不一會兒已發現白膩肌膚上那道傷痕,他蹙眉,冷聲道︰「過來,讓我瞧瞧。」
遲疑著,她垂首,織指無措地玩弄衣帶。她不希望與申浞太接近,怕他嫌難看。兩人脆弱如薄冰的關系全仗她的容貌……吧!真如此,她算破相了,他還會要她嗎?沈翠袖的死活,她並非真的在意,只是怕……
漢時李延年之妹李夫人,因傾城美貌深受武帝寵愛,當她病顏憔悴時,至死不願與武帝見一面。怕的是什麼?君心難測,李夫人過逝後,武帝只留下她貌美的記憶。這種心情,正是申書苗現下的寫照。已下決心要與申浞撇清,至少別讓最後的美好被破壞。
「別了,咱們……不是說話說得頂好嗎?」捂住疤,她退了幾步,滿是哀求。
「過來,別迫我逼你。」他低柔而危險道,令人發寒。
又退了三大步,申書苗哀怨望了他眼,轉身跑了開去。
申浞臉色一暗,低聲咒罵,一拔身竄上前去,長臂拉住申書苗縴臂,兩人滾倒在地上。
「為何逃?」將申書苗壓在身下,他咬牙問。
粉頰上刺目的女敕紅傷疤,映入他眼簾,撩起熊熊怒火,他會讓沈翠袖明白,捋虎須的下場!她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只想用手遮住臉,卻苦于教他壓住,動彈不得,漲紅一張小臉。
「沈翠袖傷的?」俯身吻了下那道疤,心疼問。
「還能有誰?」苦笑反問,她認命不再躲開。
「為什麼?」又問,這回有些心不在焉。大手握住柔荑,舉至唇邊吻著。
才幾日沒親近她,感覺卻似苦候了數十年頭,他克制不住欲念,一心想與之溫存。
察覺他的意圖,申書苗紅著臉啐了口道︰「大白天的,又在室外,你可別來!」倒也不很強硬地拒絕。
「天為蓋、地為墊,如此廣室,有什麼不能做。」說著,已解開申書苗外衫。
「呸!少文謅謅的掉書包。」一皺小鼻,她也任由申浞動作。反正,阻止也不會有用,不是?看來申浞並沒嫌棄,這令她心情大好。
一日不見,如三秋矣。她已六日不見他,算來該有十幾個秋天了!真想煞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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羞、死、人、了!申書苗不知所措地胡亂拉過衣物遮住果裎玉體,小臉紅得像火燒,那道疤更像要滴出血,紅得顯目。
懊死的!她就知道不該答應申浞的求歡……至少得在屋里。要不,怎麼會教人撞見?還一次……四個人!天!亡了她吧!
反觀申浞,他一臉平靜,沒事人似的望著來者,連身子也沒遮掩。還分神扯著申書苗的衣裳,有意令她更手忙腳亂。
「夠了!讓我穿衣服!」拍開手,她凶巴巴罵道。老天!為什麼沒有地洞好讓她躲!
她的話,敲醒四座木像的神志,小鈺率先發難。「小姐,您……您……」您了半天,也不知該說什麼,勉強道︰「衣服穿反了。」遭了一記大白眼——申書苗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