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傳來更夫打更的聲響,隱約可辨正是三更時分,最適合埋尸滅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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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明燦燦的陽光普照大地。
在荒郊的一處偏僻所在,孤立著一座新墳。漫天的黃紙飛舞,淒淒切切的哭聲伴著微風飄蕩在四野。
隨聲望去,可見一女子跪伏在墳前久久不願起身。此情此景,足以讓見者掬一把同情之淚。可是偏偏就有某人對這一切視而不見地伏在買來的小馬車上昏昏欲睡。
「喂,你有點同情心好不好?」文成公主無奈地伸出縴縴玉手推了推那人。
「嗯?」松贊干布神志不清地抬頭,沒有焦距的楮眸好不容易才定在伊人臉上,「我快要掛了。公主殿下,能不能請你不要打擾我休息?」他半是申吟地請求。要知道他昨天晚上可是千辛萬苦地背著死人模出乾縣,施展輕功奔了近三十里才尋到這里,挖坑埋下了死人。等奔回「有鳳來儀」客棧之後,天光大明,沒有半分的休息,他又四處奔走買了這輛小馬車,陪同剛剛醒轉後便哭得死去活來的蝶似小姐來到這里拜祭朱傲。
同情心?閃到一邊去吧!他同情別人,誰來同情他啊!
「振作點,」文成拍了拍松贊干布的頰,在他耳邊猛地打氣,「只要等會兒你把馬車趕回有鳳來儀,就是睡三天三夜也再不會有人打擾。」文成公主比他更懷念溫暖的床,昨夜松贊干布去埋死人,她卻三更半夜去敲大夫的門,找人為蝶似治療頸上的傷口,同樣是一夜未眠,她心中的委屈比松贊干布更甚呢!
一聲突如其來的驚叫讓同樣想休息的二人直跳了起來,不約而同地趕向聲音出處。
只見墳前的蝶似已站直身子,一臉受驚地望著約二十步遠處的一條全身浴血的軒昂身影。
「救我。」滿目的血霧讓他無法分辨人的面容,憑著本能他出聲求救。傷重的軀體不支地倒在地上,他的意志也在一瞬間渙散。
三對眼楮一同看著眼前的傷者,就如同看著一顆燙手的山芋。
「怎麼辦?」蝶似依在文成身旁怯怯地問,目光別開不敢看那個「血人」。
文成公主眯起美眸,走到近前,仔細地打量著那人,但見他身上密布著十幾條深深淺淺的傷口,面目均隱在一片血污之後,看不清楚。俯來探手在他的鼻端試了試,文成公主肯定了自己的判斷,「他還是個活人。」她決定將自己難得一見的好心拿出來,「救他。」她輕吐朱唇說出了這樣兩個字。
「國君,你可不可以把他抱到馬車上?」文成公主再一次對松贊干布展露那清美如百合、空靈如花雨的淺笑,「要小心些啊!別磋到了他的傷口。」她情意款款地叮嚀。
「好吧!」臣服在文成公主那無比動人的笑容下的松贊干布異常好說話地點頭,那顆仿若百練精鋼的心終于溫柔地可以纏繞在伊人的縴縴玉指上。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嘛,所以他的沒骨氣、沒原則是很正常的事。
而文成公主卻得意地竊笑,她終于發現松贊干布的弱點了,只要她對他柔柔地笑笑,間或撒個嬌,他就會舉手投降,等著看她怎麼一雪前恥吧!
文成姐姐真的好了不起啊!一旁的蝶似無限佩服地贊嘆,心中直把她當成偶像來崇拜,同時對那松贊干布抱以萬分同情。
第五章
小馬車沿著大路直向乾縣奔去。在前方被迫做拉車馬的大宛名駒只能用長嘯聲來表達心中的不平。
它的主人松贊干布比它還要不平,一夜未眠還要充當車夫來趕車,這世上還有比他更倒霉的國君嗎?他無比哀怨地想。
似乎上天對他的抱怨大感不耐煩了,直截降下災難讓松贊干布的霉運升級,路旁閃出一隊人馬將馬車攔住,人人表情不善。
「頭,我親眼看見的,就是這輛車。」其中一人發言。
瞧來像首領模樣的人一揮手,「通通給我殺,不要留下一個活口。」他傳下命令,兵器紛紛出鞘,馬車立即被那些來歷不明的人圍住。
「慢著,你們是什麼人?」松贊干布越听越覺得不妙,趕在那些人出手之前,他追問。
「下地獄問閻羅吧!」首領獰笑著回答,揮動著寶劍直向松贊干布劈頭刺來,以為輕輕一劍就可以解決眼前的胡兒。
松贊干布振作精神大喝一聲,降龍刀月兌鞘而出,一個回合就把那犯下嚴重輕敵錯誤的首領劈出丈外,而後騰身而起,立于車頂,寶刀掄圓,將一干欲登車的敵人掃下馬車,把昔日血戰沙場的本領發揮得淋灕盡至。但見他一手持刀,傲立車頂,威猛神勇的仿若天神降世。
「你是什麼人?」首領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一手按著肩頭血流不止的刀傷問。
「在下松贊干布。下次再剪道的時候最好先弄清楚對方的身份,免得再落得如此下場,你說對不對,當賊的朋友?」松贊干布哈哈一笑,收起降龍刀,意態瀟灑的躍下車頂,打馬揚長而去。只留下那些呆立于原地的人與淒淒涼風相伴而泣。
「你敢救那小子,就是公然與我家主人作對。我家主人不會放過你的。」遠遠傳來那賊首含恨的威脅聲。
松贊干布滿不在乎地一笑,繼續打馬前行,將那些廢話自動地驅出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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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鳳來儀客棧。
看到那熟悉的店名,松贊干布感動得幾乎要痛哭流涕,終于回到他與文成公主暫住的「家」了,這下應該沒有人打擾他休息了吧!
文成公主與蝶似一起架著那不知名的傷者下了馬車,隨著松贊干布進了客棧。
朱掌櫃滿面笑容地迎了上來,「幾位回來了,可曾……」以下的話突然打住,他的那雙細長的眼楮突然睜地滾圓,定定地望著那名全身是血的傷患,「天啊!」朱掌櫃連聲音也顫抖起來。
「掌櫃,不要害怕。」文成公主急急開口,一見朱掌櫃的表情,就知道他受到了不輕的驚嚇。有必要如此夸張嗎?文成無可奈何地想。
滿面的驚色一掃而空,朱掌櫃目露凶光,陰陰一笑,展動身形直向扶著傷者的文成公主撲去,「留下此人。」他一聲大喝。
松贊干布大驚之下,急縱到文成身前將朱掌櫃攔下,「你到底是什麼人?」他疑惑地問,心中萬萬沒想到一個客棧的普通掌櫃竟然會如此高深莫測。難道這是一家黑店?
文成公主心中同樣驚訝,「走!」當機立斷之下她與蝶似帶著傷者向店門退去。
「大鳳、小鳳,別讓她們跑了。」朱掌櫃呼喚他的那雙女兒,自己則加緊攻勢,意圖將松贊干布放倒。
「是。」隨著輕脆的應聲,那一雙鳳家姐妹捧著刀攔在店門口。
「啊!」蝶似驚呼出口,「文成姐姐,怎麼辦?」她俏臉蒼白,一副六神無主的模樣。
還能怎麼辦?當然是動手見真章了。文成公主揚了揚娥眉,「扶著他,逮到機會便奔上外面的馬車等我們。」她低聲叮嚀,而後將傷者向蝶似懷中一推,自己則探手入懷,取自她那柄小巧的「懷意」劍,「兩位姐姐,讓我們過去好嗎?」帶著一抹溫柔的笑,她軟語哀求。
「不好。」鳳家兩女齊聲拒絕。
「那就休怪小妹無禮了。」文成公主嬌叱一聲,身形前沖,掌中懷意劍閃出一道寒光向鳳家二女卷去。
與那鳳掌櫃斗得難分難解的松贊干布于百忙之中回首望去,頓時驚愕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對面那個身形靈動,劍招高絕的女子就是他愛的美人公主嗎?瞧瞧她現在英姿颯爽、舞劍御敵的神勇模樣,那有半點先前的嬌弱羞怯?什麼手無縛雞之力,什麼弱質女流,敢情都是騙他的。松贊干布頓時覺得心中好慪,他真想為自己被騙的純純感情大哭一場,「文成公主,你不說你不會武功嗎?」他質問著那扮豬吃老虎的絕代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