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他很認真地想了又想。他同她的關系很特別,特別到沒法定位。姐弟、知己、朋友、情人……諸如此類,卻都似是而非。抬眸迎上了伊人迷惑的瞳眸,他解顏一笑,「你是我喜歡的人——我們彼此相互愛慕,就是這種關系。」
這種話听多了,她也懶得反駁他,只是被人听到可就不得了了,「凌雲兒,你管好你自己的嘴。」她肅容警告︰她可不想落到被打入冷宮或白綾賜死的下場。想必他也不想被削去王位,憑由成蛟宰割。
「放心好丁,這里沒旁人,我對你訴衷情的話兒不會傳出去,給人欣賞點評的。」他仍然沒個正經模樣。
她听得秀眉直打結,早知道當年那個小皇子會變成這等讓她著惱的模樣,她一定躲得遠遠的,不理睬他。
「後悔嗎?」他笑得開心,望著伊人荷花似的嬌顏,他道︰「來不及了。」
「唉!」她大大嘆了一口氣,只覺得自己的頭更痛了,「你還想不想為惜妃娘娘報仇?」她慢慢地問。
「想啊!」他毫不猶豫地回答。
「你還想不想將成蛟從太子位上扯下來,自己坐上去?」她再問。
他用力點了點頭。如果不將太子之位搶過來,他怎麼斗得倒鄂皇後?
「想的話,你就應該同我保持距離。」素手點著他的鼻粱,她像教小孩一樣告訴他什麼是應該做的。
「不干。」他干脆地搖頭,堅決反對到底。
「那麼你打算怎麼辦?」她火大地瞪他,覺得她的耐性快要在這三年中耗光了。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他滿面笑容地回答。
她沒轍地嘆息︰「克星!」他便是她的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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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惑,花影迷離。
柔然迎著清涼的風走在燻香的小徑上。她的發長長地披垂,直至腰際,烏亮光順得像一匹上好的絲綢。
笛音在她耳畔低低地響著,其音輕滑柔膩,如同戀人之間的呢噥愛語—般迷魅蠱惑,勾動了夜風中隱蘊的春情。
衣袂翩揚,足不停駐,柔然玉容泛起了一抹異常嬌艷的霓紅,美麗無倫的瞳眸亦染上了水盈盈的柔光。
前面就是御花園——午夜三更的御花園。
為什麼要來到這里?為什麼會來到這里……問題驀地在她迷茫的思緒中閃過,勾起了她靈台中的一點空明。
凝眸回顧,只見棟棟宮苑樓閣隱沒在無盡幽暗的夜色中,那情景有著詭異的朦朧。柔然心中驀然升起濃濃的寒意。
從不知道,那在白晝中顯得富麗輝煌的宮闕,竟會叫她感到如此的陌生和恐懼!
此時,幽幽細細的笛聲又起,誘她陷入那一場妖幻迷離的太虛夢境。
流雲般的衣袖兀自翻飛,柔然不由自主地舉步,進入了御花園。
繽紛的花樹之下,隱隱站著一人。他腳下燃著一束干草,淡如輕霧的煙—圈圈地散開,將那人籠罩在迷蒙的煙雲之中。
「你來了!」他放下了深綠色的短笛。一雙閃爍著邪氣的眼眸在夜色中昭昭生輝,「我等了你好久、好久……」低沉如魅的聲音纏繞在她耳畔,久久不絕。
涼風習習,送來一縷襲人的異香,若醺若醉。柔然霎時之間只覺得神志一片迷茫——時光在她心中倒淹,依稀仿佛是那個醉夢的夏日重現。
凌雲皇子與眼前之人溶為一體。「他」此時正含情若笑地向她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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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明燭搖影中,獸形香爐燻煙裊裊,空氣中騰繞著寧靜平和的氣息。
凌雲皇子手執著紫毫,為畫中那抹翩然于荷花之上的絕麗倩影,點上一雙盈盈若水的清澄瞳眸。
瞬間,人兒活了。
旭光下,和風中,她微揚起皓腕,挽著一株凝露芙蓉,清靈絕艷的嬌容綻出一朵瑰麗無方的盈盈淺笑。
星眸眨也不眨地望著畫中的佳人,凌雲皇子痴痴悵悵地一嘆。
畫中的女子是他心靈深處的渴望!三年了,她由一個清麗的少女蛻變成一個風華絕代的佳人;他亦由一個小皇子轉變成威儀兼重的翔王殿下。
可是她同他都不快樂,自從夏日初識以後,彼此心中都存下了對方的形和影,懷著這樣的情愛牽纏,又怎麼能快樂得起來?同在這皇宮深苑,咫尺已是天涯,早注定了欲求卻不能得的命運。
無奈啊!他只能夜夜繪出伊人的倩影,憑此遙寄心底的一腔痴戀傾慕。然後再悵想著,終有一日他與她可以在陽光下,依依挽手成雙。
喟嘆一聲,他如視珍寶地將畫卷起,慎重地藏好,同時也藏起了一番隱晦難明、無法示人的痴戀情濃。
鏡底的荷花、畫中的愛寵啊——
要到哪一日他才可以夢想成真呢?
驀地,燭光乍暗又明。
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在那閃電般的一瞬,破窗欞、直插在了案幾之上。
「什麼人膽敢私闖紫宸殿?」窗外傳來了禁衛宮自采的怒喝,接著是一連串的刀劍相錯聲及衣帶凌風遠去聲。
半響,宮自采鐵青著臉穿簾入內。
「沒攔住?」凌雲皇子淡淡揚眉問。
「屬下無能。」宮自采低下頭,心中內疚、慚愧得半死。
「哦?」以宮自采的武功都無法拿下闖殿之人,想必對方是個高手了。凌雲皇子掃了一眼那柄飛來的匕首,眉毛又是意外地一揚,「寄柬留刀嗎?」看來那人對他凌雲皇子的小命不感興趣,那麼可以斷定不是成蛟皇兄的人了。
只是來人若是偏愛寄柬留刀的把戲,那麼找的也應該是他父皇才是啊!
凌雲皇子皺了皺眉,「自采,代我瞧瞧那上面寫了些什麼?」他抬手指了指釘在匕首下的字柬。
爆自采應命取下,展開一看,不由臉色大變,「四皇子,」他抬起頭來,「上面說,荷花有難!」
「什麼?」凌雲皇子霍地站起。荷花?這世上他所珍視的荷花只是一朵。
「我去瞧瞧。」一按桌幾,他騰身而起,身如靈燕般地穿窗而出,幾個起落之間,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爆自采追到窗前,放眼望去,哪還有凌雲皇子的蹤影?「當心中了人家的圈套啊!」他急得直跺腳。
唉!主子一遇到荷妃娘娘的事準沒轍,就是不知昔日主子的聰明才智此刻還能剩幾分?能不能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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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美!」冰涼的手撫上了柔然的容顏,他低低地贊嘆著,一雙眼眸閃爍著不懷好意的婬邪之光。
他是凌雲皇子嗎?柔然恍恍悔惚地看著他,心中一片迷茫。
那縷白煙漸濃、漸凝聚,將柔然卷入其中。視線迷迷蒙蒙的,理不清的異香溶入了她的嗅覺,攪混了她的心神。
「你現在是我的了。」他輕笑著,手沿著她的脖頸向下滑——
他是凌雲皇子嗎?柔然喘息著,只覺得嬌軀柔軟似綿,幾乎要倒入他的懷中。
他的唇漸漸前移,印上了她的雪頸,低低沉沉的笑聲揚起,似滿含著得意。
柔然猛地咬破了朱唇,絲絲鮮血涌現,襯得她那清麗似荷的嬌顏愈加嬌艷。她低叱一聲,縴縴素手翻起,閃電般地前送——
他踉蹌著倒退幾步,臉上浮現出痛苦的神色,鮮血由他的腰間汩汩流出。
柔然嬌軀搖搖欲墜,縴手緊緊抓著一只鳳簪,「你不是他……」她喘息著,美眸中逸過絲絲掙扎。凌雲皇子不會用那樣的眼光望著她,凌雲皇子也不會這樣對她不敬。
發乎于心,止乎于禮,那才是她與凌雲皇子之間的愛慕幽情。
他獰笑了一聲,「貴妃娘娘能在合歡草的藥煙下保持清醒,著實令小人佩服。只不過——」他的目光掃向柔然搖搖晃晃的嬌軀,「看娘娘現在的樣子怕是撐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