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人生還?」柔然顫抖著揪住一個小爆女,急急追問。
「沒有。」宮女惶惶搖首,「這火起得又快、又猛,整個清涼宮的主子、奴才沒有一個來得及逃出——」
她終是來遲了嗎?柔然怔怔地放開那名宮女,一瞬間,她只覺得天旋地轉、星月無光。淚水倏地狂涌而出,整個世界亦在淚光中變得模糊、疏遠……
「貴人!」追著她而來的離珠扶住了搖搖欲墜的她,「你怎麼了?」離珠不解地望著她傷心欲絕的容顏,從不記得她與清涼宮的惜妃有過什麼深交啊!
柔然勉力站直嬌軀,突然一陣涼風撲面而來,其中卷著的那一抹紫色的身影叫她的美眸瞬間張大。
是他,凌雲皇子。
耀目的火光之中,她又看到了那雙星子一般的瞳眸。
由極悲瞬間轉為極喜的感覺讓她一時之間無法消受,素手按著心房,她移步向他奔近,「你——」她一時之間不知要說些什麼才好。可是那雙美眸卻眨也不眨地望定他,無聲傳遞著芳心之中的一片關切之情。
一直目不轉楮地望著烈火的凌雲皇子緩緩轉身,「清涼宮……母後。」他的聲音顫抖著,俊秀的臉龐帶著止不住的哀痛。
「我知道,別說了。」她探出素手緊緊地抓住他那雙變得冷若玄冰的手,從他的眸中,她讀出了他的心痛與悲傷。
一種酸楚的感覺讓她忍不住落淚,他活下來了,可是卻失去了至親,今後的所有風風雨雨都必須由他獨自承擔,這就是命運嗎?怎能如此的無情?
身後腳步聲傳來,柔然知道她該回避了,可是她卻不願。
也許在她情不自禁地執起他雙手的那一刻,便注定了今生今世無法放手。
「殿下。」一腰懸佩劍的黑衣男子悄無聲息地來到凌雲皇子面前施禮,銳利的目光越過凌雲,直向她刺來,其中有著警戒,也有著懷疑,便更多的卻是敵意。
「你是誰?」看不慣他如此無禮的離珠由柔然身後繞出,老不客氣地問。
「宮自采。」他凜凜揚眉,報上大名。
「哼!」離珠用一個鼻音字充分地表示了心中的不屑,成功地讓宮自采雙眼冒火。
倒是柔然多瞧了他幾眼,這就是凌雲皇子不惜與成蛟卯上,也要救的人?
「自采。」凌雲皇子飄忽的眸光落到宮自采身上,「你可察到了什麼?」他不信,清涼殿會平空起一把火,他一定要把那個凶手找出來,為母妃及整個清涼宮的人報仇。
「這——」宮自采欲言又止,一雙眼眸不住在柔然主從之間游移。
「離珠。」柔然輕喚一聲,準備與離珠一起回避。
凌雲皇子卻緊緊握住她的手,不讓她離開。他深深地看著柔然,那眼神一如初識,只有多了一份哀傷與無助。
一瞬間,柔然只覺得熱血沸騰,她不管了,她不要離開他,既然命運將她與他牽在了一起,那麼她便陪他去面對焚宮後的一切,陪他去走今後的路。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抬眸迎上了宮自采的視線,「你可以信任我。」她緩緩開口。
衡量過她有多少真誠後,宮自采的目光不怎麼甘願地移向離珠,這一個「障礙」他可是說什麼也得移開,不能再通融了。
「你瞪著我做什麼?」離珠心火直線上飆,一雙杏目張得又大又圓。
做什麼?她還不明白嗎?他是想請她走人。宮自采氣得眉毛直抖,卻又不願在這種極度不合時宜的時間與她爭吵,惟有將求助的目光移向柔然,「貴人——」
「離珠,你先回太液芙蓉。」柔然一聲令下,離珠再心不甘情不願也惟有挪步離開。
「好了,現在你可以說了。」凌雲深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著自己放下悲傷,冷靜地面對這一切。
爆自采臉色凝重地開口︰「火勢初起時,有人看到數條黑影鬼鬼祟祟地進了昭陽正院,而後再也沒有出來。」
凌雲皇子星眸倏地凜光一閃,「是鄂妃?」他的聲調低低的,帶著難以形容的痛楚。
爆自采突然在他面前跪了下來,「是卑職連累了殿下及惜妃娘娘,卑職罪該萬死。」他萬分自責地垂下頭,都是因為他。
「不是你的錯。」凌雲皇子目視遠方,聲音空洞洞的。要說有錯,也是他,他不該招惹鄂妃母子的——
驀地攥緊了拳,他突然前沖。
柔然一把拉住他,「你要去哪?」
「昭陽正院。」凌雲皇子面無表情地說。
直視著他的眼眸,柔然聲聲問︰「你想去送死?你想讓鄂妃稱心?讓惜妃娘娘含恨九泉?」
「貴人說得沒錯。」宮自采也爬起來,加入勸說的行列,「殿下別忘了,成蛟已被立為儲君,鄂妃也是樂宛國母了。」現在他們根本沒有資格與鄂妃母子斗。
「我要報仇。」凌雲皇子垂下眼眸,一縷鮮血由被大力咬破的唇角浸出,襯得他的臉色異常的蒼白俊魅。
「要報仇就不能急在一時。」柔然緩緩地走到他的面前,美麗無倫的眸光眨也不眨的,「首先,你必須快些長大。」她徐徐牽起了一抹清淺的笑容,「我會幫你。」她許下了承諾,縱然是傾盡所有亦無怨無悔。
爆自采亦再次跪伏于地,恭聲道︰「卑職願為殿下效犬馬之勞,全力助殿下完成心願。」
凌雲伸手扶起宮自采,抬眸望入柔然那雙不惜一切的美目,忍了一夜的淚終于流了下來,「我雖然失去了母妃,卻得到了你們。」帶淚牽起了一絲笑,他喟然而嘆道︰「蒼天終是待我不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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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來的信終交到了柔然的手上,只可惜已經變為一封遺書。
就著初現的曙輝柔然一遍遍地細讀宣紙上那秀麗的字跡,芳心更加堅定了她要走的路。
「娘娘您安心地去吧!你的囑托正是柔然今生惟一的希求,柔然不會讓您失望的。」低低的話語飄出窗欞,消逝在晨風之中。
她凝眸望向東方的一片魚白,眼前浮現出惜妃且歌且行的翩翩身影。
「貴人。」離珠匆匆來到她身畔,「一切果如您所料,皇上一手把清涼宮大火之事壓了下來,嚴禁宮中有人提及此事。」
凝望著天際,她唇邊泛起了一抹冷笑。聖上剛立了儲君、國後,宮中便發生了這樣的事,他如不壓下怎行?
說到底在君王的心目中一名嬪妃的死活,怎算得了什麼?他看重的是萬里錦繡江山,是他的皇家聲譽。
「那麼凌雲皇子他怎生安排?」她問出了懸心的問題。
「皇上封凌雲皇子為翔王,入主紫宸殿,並指派數名飽學大儒為太傅,前去教導凌雲皇子,只待皇子及冠之後便賜下封邑。」離珠將打探來的消息一五一十地稟明,且附上自己的推斷,「我想皇上大概自覺對凌雲皇子有愧,才刻意做出這樣的補償吧!」
是這樣嗎?柔然緊緊鎖起眉心,這種行為好像不符皇上的性格。
「貴人?」離珠輕喚了一聲。
「嗯?」柔然回眸。
「您不擔心嗎?」離珠吞吞吐吐地問。
「擔心什麼?」她不解地挑眉。
「凌雲皇子的安危啊!」鄂妃母子連惜妃都動了,又怎會放過凌雲皇子?
柔然芳心猛地揪緊,怎能不擔心?怎會不擔心?為這她可是寢食難安啊!「凌雲皇子身邊那個宮自采不是個簡單人物,他會將凌雲皇子保護好的。」她把希望寄托在那個忠心耿耿的侍衛身上。
「他?」離珠不屑地揚音,對那終日紅眉毛綠眼楮的家伙不悅到極點,「貴人,你確定他真的行?」她不放心地加問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