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父皇的夏貴人?」成蛟上下打量著她,不由大有深意地笑了。
這樣的美人兒確實能讓男人瘋狂。
「你們給本宮在下面候著。」他揚聲對眾侍衛下令,而後向柔然逼去。
柔然張大美眸,突然意識到他的不懷好意。她力持冷靜地開口︰「成蛟皇子,這里不是容你放肆的地方,請速速離去。」
「是嗎?」他邪邪一笑,目光著迷地留戀在那張可稱得上顛倒眾生的絕世嬌顏上。這樣的美人,如能一親芳澤縱死也甘心。最難得的是父皇不在,她身邊又沒有宮女、侍從,這對他來說可是千載難逢的良機啊!如果還不懂得把握的話,那麼他可就是世上最笨的呆子了。
柔然一面後退,一面心中叫苦,她生性喜靜,尤其是獨坐撫琴之時,更不喜有人打擾,是以,太液芙蓉內的宮女、侍從都不可能在這時出現,替她解困的。這下可慘了,她要如何渡過眼前的危機?
眼前美人兒一步步地退到回廊的盡頭,再也無路可逃,成蛟皇子不由得意地一笑,這個樂宛國人人傳頃的第一美人就要落入他的手中了。想到這里,他不由大為興奮。
「別怕——」他大步跨出,雙臂前張,準備來一個軟玉溫香滿懷抱。
可是失算的是,一顆圓滾的珍珠悄無聲息地從小築中貼地滾出,剛好停頓在他的腳下,讓毫不提防的他重重跌向九曲回廊的鏤花木欄桿——
接下來是木欄桿受力不住的破裂聲、成蛟皇子碩大身軀落水聲及柔然掩口驚呼聲,相互交織合鳴。
待成蛟皇子狼狽萬分地從池水中探出頭時,正好看到那讓他追了半天的活冤家、死對頭,正悠悠然地踱到破碎的欄桿前。
「二皇兄久仰了!」帶著一臉促狹的笑意,他居高臨下向落水的倒霉皇兄打招呼。
「你這個——」成蛟火冒三丈,正欲破口大罵,一口直貫入口中的池水卻讓他心不甘、情不願地自動消音。
柔然回過神來,先從地上撿起那顆珍珠,而後定定地看著笑得甚為開懷的他,「是你做的?」她問。
他點了點頭,明亮的瞳眸中閃過一絲關切,「我說過,我會替你教訓欺負你的人,你看,我做到了。」
柔然微微愕然,一陣既甜蜜、又酸楚的情緒升起,在芳心中久久盤繞不去。這個小皇子,他竟如此認真。
「謝謝。」她低低地開口,一種溫熱的液體無法控制地擁上眼簾。從不曾啊!從不曾有人這樣關懷過她。
「不用客氣。」他開心地笑了。伊人只是一句謝語已然讓他如獲珍寶、歡喜不勝。
「救命——」微弱的求救聲突然揚起,「本宮不會水啊!」成蛟皇子一面嚷著,一面奮力掙扎求生。
救命?他聞言挑了挑眉,心中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那麼一點點水就讓他這位二皇兄不顧顏面,大呼小叫地求救?
柔然卻白了臉,如果讓這位成蛟皇子就這麼淹死在蓮池中,那她可要大禍臨頭了,「二皇子你別慌,我這就找人去救你。」她向下喊了一句,而後急步奔出。
「別急。」他一把拉住柔然,而後清了清嗓子,大喊道︰「成蛟皇子快要被淹死了,來人啊!」
話音方落,一大群滿面驚慌的侍從一股腦地擁入太液芙蓉,七手八腳地下水,均忙著搶救他們的主子。
「我的玉荷!」柔然心痛萬分地看著滿池婷婷而綻的異種荷花被莽撞的侍從摧殘得七零八落、不成模樣,「這可是鄰國貢品——」
「可惜。」他亦有同感地陪著她嘆氣。
真是煮鶴焚琴,大煞風景啊!
「皇兒!」隨著一聲嬌媚婉轉的驚呼,一身雍容華貴的宮裝麗人帶著數十宮娥急急趕來,直奔荷花池而去。
「鄂妃娘娘?」柔然掩口驚呼,她這太液芙蓉可從不曾這般貴客盈門、繁華熱鬧過,無論是該來的、不該來的都跑來了。
好不容易將愛兒從水中救出,安頓好後,鄂妃娘娘怒氣沖天地直接殺上九曲回廊,「凌雲皇子,你好大的膽子!」
啊!柔然轉頭望向身畔之人,原來他是皇四子凌雲,直到如今,她才知道他的身份。
「兒臣見過鄂娘娘!」他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施禮,「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鄂妃氣得嬌軀直顫,「來人,給哀家綁了。」她指著凌雲下令。
「慢著。」一容色秀美,略帶病容的女子奔了過來,探手將凌雲擁入懷中,「鄂娘娘,請問我兒身犯何罪?」
「他意圖謀害手足……我成蛟皇兒差一點被他活活淹死。」鄂妃怒容落面。
「不,我兒不會那麼做的……娘娘,這其中一定有誤會。」凌雲之母惜妃急急為愛子分辯。
眼見事情鬧得不可開交,柔然忍不住開口︰「千歲娘娘——」
「閉嘴!」鄂妃回首怒喝,「我兒在你太液芙蓉出事,你也逃不了干系。」她早就看這個將聖上迷得神魂顛倒的夏貴人不順眼了,這次她才不會輕易放過她。
柔然一怔,萬沒想到鄂妃會把自己這個事外人也牽進去。她正要開口解釋,正在這時一聲高喝突起——
「皇上駕到——」
頓時,所有喧嘩、爭辯聲均戛然而止,太液芙蓉內一片靜寂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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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書房。
眼前的情況壁壘分明。
二位娘娘,一個怒容滿面、盛氣凌人;一個低垂著頭、默然無語。
二位皇子,一個因剛剛落水的原因,精神委頓、氣色不佳,二道如熾的目光狠狠地燃向自己的皇弟兼害他落水的罪魁禍首,讓人充分體會到目光如刀的真諦;一個悠然而立,神情閑逸自得,隱隱含笑的眸光中不見半分驚懼之色,似乎胸有成竹,一點也不把幾乎氣翻天的鄂妃母子放在眼中。
望了他半晌,柔然終于決定將助他的意念收回,乖乖地做個盡職的旁觀者。因為眼前這個凌雲小皇子根本就沒有半分需要人關心、幫助的模樣。她也就樂得一身清閑地看他與鄂妃母子斗法。
「……事情就是這樣,陛下可要為臣妾母子做主啊!」鄂妃娘娘終于將一篇洋洋灑灑的狀詞哀誦完畢,末了還頻頻用衣袖擦試眼角,擺出一副含怨受屈的模樣。心中卻想著借這個千載難逢的良機,為自家皇兒打倒一個他日競爭皇位的對手。
「哦?」高居御座上的武帝皺彎了一雙花白的眉兒,隱含斥責的目光先在凌雲皇子身上打了個轉,而後落到惜妃身上,「小小年歲就如此目無法理倫常,橫加迫害兄長,長大以後還了得?」他冷冷地道︰「惜妃,這就是你為朕教出來的好皇兒嗎?」
聞言,惜妃嬌軀一顫,玉容慘白地抬首,望著那高高在上、神情淡漠的君王。他怎麼只听信鄂妃的一面之詞?怎麼可以如此待她?難道他忘了昔日的兩相情濃?忘了她這個懷著不悔痴心等他,盼他一生一世的女子?
他的目光是恁地陌生、恁地銳利,將她一顆脆弱易傷的芳心刺得七零八落,「我——」她顫抖著開口,卻不知道應怎樣為自己和皇兒辯護。
柔然默默地望著她,心中也不知是同情還是哀傷。這就是宮中女兒的悲哀,傾盡所有卻只能換回君王的偶一回顧,從此再不回頭。正如惜妃,一生的相思情牽,到頭來,卻連一條倩影都無法進駐武帝的心頭。這是何等的無奈啊!
而她自己呢?縱然是擁有傾國傾城的美貌,卻也敵不過那似水的流年。
紅顏彈指老,它日她的遭遇怕是還不如惜妃娘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