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勸你不要帶他去你姊姊的店,你緩 悔的。」龍俠又在一旁搶話。
她實在給他吵煩了,忍不住扭頭吼他。「你閉嘴行不行?」
範伯淹被她異常的舉動弄得十分迷惑。「若蟬,你在和誰說話?你叫誰閉嘴?」
她無聲的申吟。「沒有,沒有,我……」
範伯淹猝然停住腳步,張得大大的錯愕眼楮,盯著她另一側的目光,令她心跳和呼吸同時停止。
她趕快轉向龍俠,看他又在搞什麼鬼。
他露出一點也不真誠的笑容,伸著脖子,揮著手。朝範伯淹揮著手。
若蟬幾乎要昏倒。她當然不能昏倒,飛快地,她的頭又轉向範伯淹。
他跟看到鬼似的看著龍俠。「他是誰?他從哪冒出來的?」
他看見龍俠了!若蟬向龍俠模去,實實在在地模到他的手臂。天哪,他就這樣現身了!
龍俠則就勢抓住她的手,穩住她搖晃了一下的身子,並把她拉近他身側。
「嗨,我是龍俠,」他對呆若木雞的範伯淹說。「我是若蟬的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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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若蟬對龍俠喊。「上次你是我的小學同學,今天是我的表哥,下次是什麼?」
雖然平空冒出了個電燈泡,範伯淹仍然很有風度地邀龍俠一起吃飯。若蟬不知他們如何,這頓飯她可是食不知味,吃得別扭死了。因為龍俠活靈活現地說了一籮筐她和他小時候如何如何,整餐飯就听他一個人亂扯得不亦樂乎。
午餐結束,範伯淹先行離去,多半為了龍俠說若蟬和他本來就約好一起去看她姊姊。
還有模有樣地責怪她︰「你怎麼忘啦?我們上個禮拜就約了的啊。」
範伯淹一走,她就對他發作。
「下次?看情形羅。」他聳聳肩。
「你怎麼可以說現身就現身?像個幽靈似的。還好範主任沒有起疑,不然我多難堪!」
「是你失控對我吼叫,我不現身,你如何自圓其說?你寧可讓他以為你發了神經,對著空氣喊閉嘴?」
「我真希望你走開,你好煩人哦。」
當她明白自己說了什麼,她大驚失色地按住他在桌上的手,一面緊張地環顧餐廳內的其他人。
「哎,你不可以在這消失啊!」
龍俠微笑。「你沒有說那串關鍵字,不算許了顧啦。」
她松一口氣,收回手,仍繃著臉。「你是來實現我的願望,還是來給我惹麻煩的?」
他的笑容斂去。「我是在幫你的忙。」
「你在辦公室那樣搖動萬國旗,又不給人任何預告的冒出來,算幫得什麼忙?裝神弄鬼還差不多。」
「為什麼人一定要吃了虧才知道上當?有人提醒,還不懂要預防?」
「你又在答非所問。」
「你如果非要和範伯淹交往,我也阻止不了你。但是和一個自命風流的男人交往的後果,你最好先考慮清楚。」
「我和他吃頓飯而已,何況還有個熱誠有餘、好管閑事的第三者在。難道他膽大包天到當眾強暴我嗎?再說,範主任好歹是從事教育的。」
「哼,為人師表兼校園一匹狼的所謂教育工作者,又不是沒有。」
「就算有,你不能以偏概全。即使範主任真的想要追求我,我未必有意。」
當他露出笑容,她又白他一眼。
「你不喜歡他?」
若蟬嘆息。「你見過我們學校的校工,他長得眉清目秀,年約二十來歲,他可以去鬼混、非法賽車或不務正業,但是他白天當工友,晚上念夜校。我很喜歡他,這是不是表示我要他做我的男朋友?」
「他沒有假借名義接近你,或趁大家看不到時約你。」龍俠指出。
「範主任大概顧慮人言可畏,這沒什麼不對。」
「哼,真的想到人言可畏,就該公開約,不避嫌,自然沒有嫌疑。」
「你對這件事的反應如此強烈,如果我不是已經知道你不是人,我會以為你吃醋,因為你想追我呢。」
他反對地瞪大雙眼。「什麼『你不是人』啊?」
若蟬怔一下。笑出來。「好嘛,算我用辭不當。但你的確不是嘛。」
「雖然你不夠誠懇,我且當你道了歉,君子不計女子過。走吧。」
「去哪?」
「回家啊。」
「我要去看我姊姊。」
「你稿子進度落後那麼多,還不回家趕稿子。看你姊姊隨時可以去,又不是你今天不去,她就要倒店了。」
她瞅著他。「話是說得不錯,不過我懷疑你千方百計阻止我去我姊姊那,恐怕另有原因吧?你剛才甚至叫我和範主任去看電影,而我和他吃個飯你便大驚小敝。」
他聳一下肩。「你要去就去吧。我可不奉陪哦。」說著,他起身,過來為她拉開椅子。
「喲,謝謝。」她站起來時,他彎起胳臂,她便挽著他。
「這感覺真不錯。」他嘆道。
「沒有女人如此挽過你嗎?」
「才不是呢,我指的是每個人都看著我,和我們。」後面三個字他頓了一頓才加上去。
若蟬莞爾。「你真的很自戀。」
「愛自己,欣賞自己,是自信。但自愛過了頭,以致傷害別人,那才叫無藥可救的自戀。」
她斜首春他。「龍俠,你戀愛過嗎?」
他做個鬼瞼。「我若戀愛過,來幫你實現願望的就不會是我了。」
「為什麼?你會在哪?」
「有兩個可能。例如,我們相愛,你對我卻不是真情真意,轉眼變了心,我除了法力消失,我也會消失。」
「消失?去哪?」她好奇地追問。
「滅亡,不見了。」
「滅亡。」她一凜。「你是指,像人死亡?」
「差不多。」他的表情沉了下來。「就像人間的尼姑、和尚,一旦出了家,便得舍棄七情六欲。」
「出家人也有還俗的,他們可以還俗。」
「我可以動凡心,對人動感情,只是,有得必有失,全在一念取舍間。」
「失去法力,你再也不能幫助許願及渴望實現的人了,是嗎?這對你很重要吧?」
「不妨說,我從中得到許多快樂。但我也有力所難及的時候。」
「比方說沒法使世界大同。」
他微笑。「你是很會給我出難題的。說到這個,你的第二個願望想出來沒有啊?」
「哎,你出的才是難題呢。」
「沒見過許願許得這麼慢、這麼痛苦的。」
「我希望世界和平,人人平等富足,你嫌我口氣太大。我要當億萬富婆,你認為無聊。是你許願,還是我許願?」
「你不是真心要變成億萬富婆嘛。」
「誰說的?」
「你不是那種人。」
「我是哪種人?」
「不告訴你。自戀狂是不夸別人的,怕把別人捧得太高,貶低了自己。」
「你才不是這種人呢。」
「哪一種?」
「你擁有賦予人願望實現的法力,誰有這麼大的本事,能把你貶低下去?」
龍俠高興地仰頭對空大喊︰「听見沒有?听見沒有?」
若蟬奇怪地也抬起頭,只見到一片無雲藍天。「你跟誰示威呀?」
「一個臭屁的家伙,逮到機會就責怪我,不過他也只能對我逞口舌之快而已。」
她渾身一震,站定。「尊者?你的監管人?」
他也怔怔站住。「你怎麼知道?」
「他叫你特使一號,對不對?」
「哦,老天。你到底從哪知道這些的?」
「我以為我作了些怪夢,听到一些……」若蟬慢慢抽回挽著他的手。「那……不是夢?你……」他究竟有沒有吻她?他們有沒有……她屏息,心髒幾乎要跳出喉嚨。
「該死!真是該死!」他咒罵著跳腳。
若蟬呆站著。如果那不是夢,那麼他對她……她和他……那一幕那麼真切,那表示,龍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