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你就知道。」他伸著懶腰站起來。
若蟬掀著眉,正要問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恩,發現他身上又一套新衣。V領白色螺紋T恤,全麻白長褲,兩件皆是GIANNIVERSACE名牌。
「你的居家穿著可真不是普通的豪華舒適。」她諷刺他,內心不得不暗暗贊賞他穿衣的品味。
「你喜歡嗎?」他擺幾個模特兒POSE。
「哼。」她轉身走向廚房。
「小器吝嗇。」他跟在她後面評道。
她回身指著他。「喂,我已經決定不計較你用我的附屬卡打扮門面,你還敢說我小器?貼小白臉也不過如此,不要太過分啊。」
「『喂』?這是你給我取的名字嗎?短是夠短,可是會不會太短了?听起來一點也不浪漫。」
她還沒想出他的名字呢。若蟬倒了一杯水,思索著,對呀,到底叫他什麼好?
「你為什麼不計較了?」他拿過她的杯子一飲而盡,再把空杯還給她。
「錢財乃身外之物,和我朋友的性命比起來,那不算什麼。」她又倒了一杯水。
他又接了去喝掉。「這麼快就消氣了,不好玩。對了,我說你小器,是指你舍不得說句贊美我的話。」
「哼。」她舉杯就唇,杯子是空的,皺皺眉,她再倒滿水。
他又來拿,她給他了,但瞪著他。「你是水蛙啊?」
「你一直倒給我,我只好一直喝嘛。」
「嘿,你還很無辜呢。我是倒給自己喝的。」
她終於喝到了水,而後看到他赤著腳。
「怎麼?!這次沒找到搭配的鞋啊?」她譏諷他。
他蠕動一下腳趾。「在家穿鞋干嘛?我的腳長得很好看吧?」
若蟬翻翻眼珠。「我看你的自戀挺嚴重的。」她放下杯子,走出廚房。
接著,她頓住,折轉身面向他。
「在家?你把我家當你家啦?」
他聳聳肩。「我很能將就的。」
「嗄?拜托你不要太將就吧。你對穿著這麼講究,待在寒舍,豈不太委屈你了?你請回,我要就寢了。」
「睡覺就睡覺,就寢,咬文嚼字的。」
她本來往臥室走去,听到他的「意見多多」,又轉向他。
「好,我要睡覺了,孤男寡女不宜同處一室,你回你的皇宮去,行嗎?」
「我住的是城堡。」
「是鼠窩我也管不著……城堡?」若蟬興趣來了。「什麼樣的城堡?在哪?」
「很近。」
「很近?」香港哪有城堡?她想,繼而明白了。「哦,對你來說很近。」
「是很近嘛,對你來說也很近。」
她疑惑地挑眉。「你是說,我可以去?」
他也挑眉。「嘖,想去就說想去。」
「本來沒想的,只是問問,不過既然你提了……我可以去嗎?」問完,她自己馬上搖頭,「不行不行,我明天還要工作。」
「哎呀,很快啦。眼楮閉起來。」
她瞪大了眼楮。「干嘛?」
「帶你去城堡呀。」
「眼楮閉起來,我怎麼知道你會把我帶去哪?而且這樣也看不到風景。」
他學她翻滾眼珠。「又要看城堡,又要看風景,別忘了我告訴你貪心的下場。」
「看個風景算什麼貪心?」她白他一眼。「算了,我不去了,萬一來不及趕回來上課,我可麻煩大了。」
「是你不去的哦。」
「沒說永遠不去,改天,有假日的時候再說。你走不走?」
「說翻臉就翻臉,真現實。」他咕噥。「你要睡覺,我也要睡覺。」
「喂,各睡各的。」
「你以為我要和你睡啊?我還是處男呢,告訴你。」
處男?若蟬幾乎噴笑。她沒笑出來,是因為他又走向她的臥室。
「喂,喂……」
「哎呀,這個『喂』不浪漫,我不喜歡。」他喊著,進了房間。
若蟬是馬上就追進去的,但是他又不見了。
第四章
第二天到了自修課時間,若蟬才明白了「致命的吸引力」對她說的︰明天你就知道。
校務主任範伯淹不知如何風聞她利用自修課,和學生們一同閱讀他認為的課外「毒」物,跑來抽查臨檢,當場逮到她手上拿著一本最新的浪漫愛情小說,正「口沫橫飛」地和女孩們談得「興高采烈」、「興趣盎然」——這是範伯淹的說法。
他算是相當客氣的——雖然板著瞼——馬上把她連同小說一起請到校務處。
「我想我那天也許沒有表達清楚。」範伯淹邊說邊慣性地用手指爬梳他頭兩側的頭發。「車老師,我是希望你禁止或阻止她們再看這種書,或至少不準帶到學校來。現在她們居然在課堂上堂而皇之的討論內容,這……」
「這是我的意思,主任。」若蟬接下去。「有些事,硬性禁制反而會造成反效果。這件事,我覺得便是其中之一。」
「如果其他班級的學生知道了,全部起而效法,學校豈不是成了愛情小說研習中心了?」
「我相信其他班級已經听聞了,否則不會驚動主任,不是嗎?」
「並不是有人打小報告,你做得這麼公開,你的做法令其他循規蹈矩的老師很難帶領學生,這一點,不用我說,你應該知道的。」
「主任,這種事,就和性一樣,越禁止或阻止這些青春期的孩子,她們會越好奇。你我都經過她們現在這般年紀,對愛情充滿憧憬和幻想,不分男女,人皆有之,很正常的嘛。」
「話是不錯,但她們來學校是接受正規教育,學習知識,不是來研究如何戀愛。你的做法會誤導她們的。」
「與其讓她們非要滿足她們的好奇與向往,又在受禁制之下偷偷模模,我倒認為帶領她們用正確的心態看她們想看的書,不但可以避免她們在其他課堂在底下偷看,同時若書中有對男女情事描寫得太過火的情節,正好藉機引導她們明白『只要我喜歡,有何不可』應該有個限度,使她們了解小說中有些愛情文化是違反正當、善良風俗的,以及那種行為、思想對她們的將來可能引發的不可挽回、彌補的影響。」
範伯淹的表情顯然仍不贊同,卻也無言以對。
「像你現在手上這一本,書中有個人物,因為受了些工作、感情上的挫折、打擊,便放任自己縱欲以為發泄。看了這樣的內容,青春期的孩子心態稍有偏差,又缺乏人指引,很容易就會把自己幻想成小說中的角色,玩火自焚,後悔莫及。」
「這個……你說得是有幾分道理,不過其他……」
「其他班級的學生或許羨慕有一班可以堂而皇之看愛情小說,但如果她們的導師能以類似方式,或找些有益學生身心的課外書籍,找個時間,和學生一起閱讀,而不是消滅掉我們這一班師生共讀的樂趣,豈不很好嗎?」
掌聲忽起,跟著「致命的吸引力」平空出現,坐在範伯淹桌子一角。
若蟬眼也不眨,心知此刻他是隱形的。
範伯淹給駁得理直不了,氣也壯不起來,一句話不說地瞪著她。
「我不是帶頭和校方作對,主任。」若蟬委婉地又說。「其實到了自修課的時間,上了一整天課,學生們多已經疲累了教科書,會看書自修用功的,有,這類學生無時無刻不在讀書,所以我這麼做,等於給她們一個讓自己輕松一下的時刻。我想,請你允許我們繼續一陣子,倘若如此對她們的學業成績有負面影響,到時自然終止,我覺得比拿規定或禁制牽制她們好。」
範伯淹思考良久,只說︰「我考慮一下。」
若蟬走到走廊時,「致命的吸引力」在她旁邊再次大聲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