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照辦。「你真的很可愛。我喜歡你的幽默感。」
若蟬雙頰微微緋紅地拉平衣裙。「不要這樣目不轉楮盯著人看,我會誤會的。」她用她第一次看到他時他說的話回給他。
他朗聲大笑。
他們一同步出課室時,她質疑地看他。
他當即領會,彈一下手指。「我現在沒有隱形。」他說,消除她的疑慮。
「你又換衣服了。」她指出。
「現在才看見呀!」他抗議加抱怨。「白白讓你看了半天。」
龍袍之後,他搖身一變,成了英挺的現代男士。深色條紋仔襟西裝配淺藍色襯衫,再搭上南瓜色斜紋絲領帶,BALLY牛皮鞋。整齊地往後梳吹出淺淺波紋的頭發,仍具有幾分復古風味。
「穿這麼正式,有的會啊?」若蟬發覺她心底有一點醋意。一點點啦。
誰教他一開始不表明「身分」,害她以為他企圖追求她,對她有意呢?這會兒他為悅他人而打扮,她有些些些的不是滋味。也是人之常情嘛。
「好不好看?」他轉圈加擺姿勢地供她觀賞。
「可以啦。」她小器得不想太夸他。「」又是向誰借的?」
「嗟,男士名店買的啦。」
「沒錢坐公車,有錢上名店?」她嘲笑他。
「我用你的信用卡呀。」
若蟬吃一驚,繼而一想——「不可能,你不會我的簽名。」
「咦,你很小看我哦。」
她瞅他半晌,連忙拿出皮夾打開。她的信用卡好好的在里面。她放心了。
「又來唬我。」她用皮夾打他一下。
「哎,我用附屬卡嘛。」他一手舉起,在空中將食指和中指一夾,便如變撲克牌般變出一張信用卡,「喏。」他遞給她看。
看得她花容失色。「你是開玩笑!」她揪住他的領帶。「快說你是開玩笑!」
「哎哎哎,不要這麼緊張嘛。」他抓住她的手。
她則揪得更緊。「緊張?你這一身行頭要多少錢,我沒買過,猜也可以猜個八九成。說,你是開玩笑!」
「仙人不打誑語,我不是開玩笑。」
「嗄!你死定了!避你他不仙!」若蟬雙手伸出去掐他的脖子。
她掐了個空,他消失了。
「該死!」她氣得頓足。
「我說你不講理吧?」他的聲音在半主中高興地說。「不想活的你偏要她活,我這長命百歲的,你卻詛咒我死。」
「你分明是敲詐兼勒索!」她朝他的聲音來處喊,忘了她站在熙來攘往的馬路邊,而除了她,沒有人听得到他的聲音。
「哎。含血噴人。」
「你自己說我可以許願,不,事實上,你強迫我許願,到頭來,你用替我做了你應該做的事索取最昂貴的報酬,不是敲詐勒索是什麼?」
「我總不能偷人家的衣服吧?」
「你光我也管不著!你可以借到乾隆的龍袍,借套西裝有什麼難的?那麼愛美干嘛?你美給誰看哪?用我的錢打扮了去約會,你當我是富婆啊?」
「若蟬?」
若蟬轉身順便揮手打出去。幸好在她後面拍她肩頭的人躲得快,身子一蹲,閃過了她那一拳。
看清了對方,若蟬愕然。「秦佩。」
「嘩,我今天才知道你有暴力傾向。」秦佩小心地看著她。「你不要緊吧?」
「我……」若蟬如何能解釋?只有尷尬地乾笑。「你怎麼在這?」
「我要去醫院,想順便開車到學校接你一起去,就看到你一個人在路邊齜牙咧嘴,手舞足蹈,我正納悶你幾時又多做一份兼職,在馬路邊表演默劇呢,下了車卻听到你大吼大叫。你做什麼呀?」
若蟬這才發現她已成了不少路人駐足的目光焦點。
我要宰了他。她心里氣得直要冒火。
「你不會相信的。」嘆一口火氣十足的氣後,她只能這麼說。
「你寫小說寫得走火入魔了嗎?」秦佩不放心地打量她。
「有人拿我的信用卡到名店用。我實在氣不過,忍不住破口大罵。」若蟬懊惱地說。
「啊,你的信用卡被偷啦?還這麼厲害,仿冒你的簽名,仿到可以假亂真?」
「別提了。我們去看丁倩吧。」
在車上,若蟬一語不發。
瞥了她幾眼後,秦佩勸道︰「別氣啦,當作消災好了。你是出了名的好脾氣,突然發這麼大的火,而且在馬路邊眾目睽睽之下發作,多奇怪。」
若蟬不吭聲,便是在想這個。真的,哪來的火氣呀?而且仔細想想,她又好像不是真為了他用她的錢買新衣生氣。
他那一身是不便宜,以她一個教師的待遇,這筆開支,只怕她一個月的薪水還不夠,幸而她另有稿費的收入,所以她不至於負擔不起。
對她來說,這不算消災,當報酬還差不多。以這筆錢答謝他救了丁倩一命,便根本算不了什麼。
他至少應該先告訴我一聲嘛。
「誰應該告訴你什麼?」秦佩納罕地問。
若蟬不知道她把她想的大聲嘀咕了出來,便又嘀嘀咕咕地答︰「沒什麼啦。」然後她轉移話題。「你沒向丁倩提你如何發現她的慘相吧?」
秦佩搖搖頭。「我先來接你,就是想問你,她醒了以後,好像發生過的事都不記得了。她問我她為什麼在醫院,為什麼手腕受傷,我都呆掉了,還以為她死了一回之後變痴呆了。你看她是怎麼回事?你中午有去看她吧?」
若蟬點頭。「忘了才好,希望她的重生是個完完全全的新開始。」
秦佩沉吟半晌。「如果人人都能如此,多好。」她喟嘆。「不過話說回來,不是每個人都有死而復活的這種奇跡。」
「唔,這算是丁倩糊涂之後,不幸中的大幸吧。」若蟬含糊地應。
「算她命大哦,要不是我親眼看見,我絕對無法相信。你進去病房時,她真的斷氣了是不是?」
對那一刻,若蟬心有餘悸。「不要再提了,重要的是她現在活著。」
她們到病房時,一群死黨的其餘黨員都集合了,病房內充塞了談笑聲,丁倩的神色又更好了些。她死而復活的奇跡傳遍了醫院,她興高采烈說著那一天里有多少人好奇又帶著些許崇敬的來看她,以及記者來采訪,詢問她復活的過程。
丁倩不僅是復活了,她整個人煥發著嶄新的神采,當她嗤之以鼻地重述別人以為她自殺,其他人大笑,若蟬和秦佩交挨心照不宣的一眼。
「我們不應該一年、兩年的才見一次面,」徐大媽高聲說。「應該每個月固定聚會一次。大家都住在同一個城市,久久才見一次面,平常難得通音訊,太不像話啦!」
其餘黨員一致同意。
其實人人有自己的工作、生活,已婚的牽絆更多,誰有那麼多時間或能撥出同一時間好友相聚?一年一次已不容易,何況月月來聚首?但離開了學校這麼些年,大家仍心相系,一有事都擱下萬務來關心,人與人之間的情誼,在這個功利掛帥的社會,能如此如水長流,已是難得了。
若蟬又是很晚才回到家。屋里客廳燈亮著,電視開著,他無聊地玩著電視遙控器。她進來,他啪地關了電視。
「一群長舌婦。」他開口就抱怨。
「過獎了。」她說,對他叉著腰。「你坐在這看電視,卻听著一群女人長舌,你的耳朵可也不短。」
「哪里,我分身有術而已。」他咧一下嘴,然後指摘她。「你天天混到半夜才回來,稿子還寫不寫啊?你要害出版社開天窗嗎?」
她好氣又好笑。「咦,你閑事管得倒不少。」
「我管你的事都忙得四腳朝天了,哪有閑暇管閑事?」
「我又有什麼事勞你的仙駕來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