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趕回去要看的「人」,此刻說不定也在車上,只是不能現身而已。
「房子里現在不是油漆桶,就是一塊塊木板,我和人在那兒約會,拿油漆桶當椅子,木板當床呀,真是浪漫到極點,多謝你的提醒。」
一抹尷尬之色抹去了些許他臉上的僵硬。想了想,他也覺得自己是反應得有些說不過去。
「你只是心血來潮想到裝潢的新構思了?在我們正卿卿我我的時候?你倒是很浪漫。」
「你呢?要吻人家用吼的。」
他笑出來,搖頭嘆息。「人家說,男女做朋友階段,客客氣氣,相敬如賓;一日成為情侶,開始第一場爭吵之後,其後大吵小吵便順理成章接二連三,個個逐漸原形畢露。」
「多奇怪的說法。照你這麼說,戀愛的男女都不可能結成連理了。」
「我還沒說完嘛。吵到露出真面目了,彼此才算真正互相了解。因了解而結合,不是嗎?」
「歪理,謬論。」然而她找不出合理的實論反駁。
「你說說看,你想到房子里什麼東西,急著馬上要回去?」
「嗯……那個彩色玻璃窗。」
「怎樣?」
「我要去看看它。」
他不解。「它到了夜里不會變色或變形,我天天在那,我知道。」
「我要看的是窗上的畫。」
「那個光的家伙?」他眼楮一閃。「老天,你也和莊琪一樣,以為他會從窗子上下來閑晃?」
「我……剛才你吻我的時候,我看見了他。」
「你也吻我啦。」
她嬌嗔地白他一眼。「這有什麼好得意的,我又不是樹皮、牆壁或木頭,你吻我,我自然有反應。」
「誰吻你都一樣?」
「不知道,趕明兒個叫莊琪吻我試試。」
「還好你不是叫別個男人試,否則我當下就按著你好打一頓。」
「你敢!慢著,怎麼說到這兒來啦?我剛剛在說什麼?」
「這個比你那塊玻璃上光溜溜的男人有趣得多。」
到了屋前的車道了,戀文不再和他多說,她很快跳下車,直奔入屋。
「你還想我和你做朋友的話,就不許作弄我。」她輕聲對著四周的空氣低語。
屋里一片漆黑,她明天得記得去電力公司。
今夜無月,星輝將柔白的夜色抹在窗上。玻璃上,彩繪果男靜靜斜臥,身影孤寂哀怨。
「他好好兒的在上面,沒有走丟。」關敬在她後面,嘲弄地說。「放心了吧?」
戀文一顆心被浮在星夜中一幅寂冷的畫拉扯著。
你到底是誰?
夜無言。「他」無言。她找不到答案。
第八章
書店職員十分和氣,有耐心,幫忙把最後一本書放上堆滿櫃台的二、三十本靈魂學類書上。她好奇地對戀文微笑。
「差不多都在這了,小姐,夠不夠?」
被不夠?戀文傻了眼。
「這麼多啊。」
「還有呢,不過其他是小說類。你要和靈魂學、鬼魂類有關的真實性著作,我統統給你找來了,還包括外國譯作。」
「這世上研究鬼魂的人原來這麼多。」戀文只是自言自語。
「有的書還附圖片和照片,好像真的呀,怪恐怖的。」
「你有沒有看見過?」
「鬼?」書店職員猛搖手和搖頭。「才沒有呢,嚇死人了。那些人膽子好大,還拿相機去拍,要是我,不昏倒也跑都來不及。」
她就認識這麼一個膽大包天的朋友,要是莊琪能拍到「他」就好了。
「這麼多,我怎麼拿啊?」
「你可以留下你的住址,我們會幫你送到府上。」
戀文于是付了書款,先拿了兩本,以便其他書送到前她可以開始研讀。
離開書局,她前往和簡太太約見的地點。
「手續都辦好了。」簡太太把一個大信封袋交給她。「新房子裝潢得差不多了吧,舒小姐?幾時遷入新居呀?打個電話給我。我來向你恭賀入伙。」
「謝謝你,那房子的情形你比我清楚,哪能那麼快就完工?不過才一個星期而已。別說幾乎整間要翻修,光漆那些牆也要費好大工夫。」
「是,是。」簡太太圓滑而流利。「你比較講究,當然不能馬馬虎虎。」
當初是戀文自己急不及待決定買下房子,實在怪不了人家。
「簡太太,你可知道原屋主現在何處?我想見見他,請教他一些事情。」
「怎麼?房子還有什麼問題嗎?」
「我早上去電力公司,二十年前那房子就斷了電了,水也是。」
「二十年嗎?唔……大概我記錯了。」簡太太支支吾吾。
「不過,經過這麼久,房子大部分情況都還不錯,足見本身建材相當牢固,只是屋內太亂、太髒、太舊而已。」
「是啊,是啊,」簡太太松一口氣。「蓋了這麼久的房子,屋頂沒塌,牆沒倒,可見它多麼值得買來保值,我說過你不會後悔的嘛。」
「但是——」戀文有意地頓了頓。「我听說最後住在那的人搬走的原因,是那房子鬧鬼。」
簡太太臉色刷地變白。
「什麼!是誰散播這種謠言?莫名其妙!真是豈有此理!」簡太太端起她點的果汁,朝杯子里喊叫,似乎是杯中的果汁饒舌般。
戀文料到她不會承認,她只是問來探探她的反應罷了。她不會告訴簡太太她已見過「他」,不想生出枝節,萬一消息被「不小心」走漏,有事沒事來些膽大欲看鬼之徒,她才是自找麻煩呢。
「沒有就好。」戀文平和地說。「我問問而已。」
「沒有,沒有,沒有的事。」簡太太抬起頭來了,松了一口氣。「你千萬別听人家胡說。這樣吧,我不曉得屋里沒水沒電。你付了多少水電費,算我的好了。」
「沒多少,不要緊的。」那家人住了不到兩個月。「不過有件事想請問你,你知不知道客廳彩色玻璃窗上那幅畫,畫的是誰?又是誰畫的?」
「我不知道,不過我可以替你問問。」
「我想見原屋主,你能安排嗎?」
簡太太臉有難色。「不瞞你說,舒小姐,那房子是我先生一個遠房親戚的。他們買下之後,住沒多久就搬走了,房子留給一個兒子,吃喝嫖賭無一不精,欠了一債,才托我們把房子賣了;錢一到手,人馬上跑得無影無蹤。我是看在一點親戚關系份上,否則才懶得管這種閑事的。」
「意思是,你找不到他?」
「他少來找我們就阿彌陀佛了。」
「那你向誰問那幅玻璃畫的事呢?」
「我問問我先生,看他知不知道。他年輕時候倒是去看過那房子好幾次,也許他听過什麼。」
「那就麻煩你了。你知道我的電話,有消息時——」
「我會馬上告訴你。對不起,我要去學校接小孩了,你放心,我一定記得幫你問。」
她走得急急忙忙,慌慌張張地。她是沒見過那房子里的鬼,但起碼曾听過有這回事。
戀文站起來走去洗手間。快中午了,不過她昨晚已經跟關敬說了,她今天有些事要做,請他午餐和晚餐皆自理,她會付費。
他的表情狐疑。「你不是又要躲著我吧?」
「關敬,你是認真的在追求我嗎?」她反問。
「不是嗎?難道我悶得發慌,拿你解悶?我忙得沒時間來送花、送巧克力那一套。」
「這種伎倆和招數人人會,不必了。」
「好極了,花終會凋謝,徒然制造垃圾,巧克力吃多了,壞了你一口皓皓貝齒就可惜了。」
「喂,我沒說你就不必花心思追求我,只要你動動智慧,推陳出新。」
「女人。」
「怎樣?你勾一下手指,我就得欣喜若狂的倒進你懷里嗎?」
「勾兩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