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鬼附了身了,你說中了。」
她神色一凜。莫非「他」……
「喂,你可別胡說,」她著急地端詳他。「你是真的假的?」
「你呀!我給你這個鬼附了身了。」
她打他一下。「你找罵嗎?」
他就勢抓住她的手就不放了。「瞧你臉都白了。你居然是個迷信的人哪?」
「給你嚇得三魂少了兩魂,還得受你譏嘲啊?」她也不退縮,由著他握牢她的手。「莊琪呢?」
「你把我像個爛飯袋似的丟給她,可沒把她交給我,而我更不是她的監護人。她要走,我還跟去盯梢嗎?」
「咦,你這人真是,別人問一句,你搶白十句。」
「你不是別人,我也不過答了你三兩句。我說管飯的,你讓我得了胃潰瘍,可沒人給你裝修房子了。」
「快九點了,你還沒吃啊?」她喊。
「我等你呀,等得望眼欲穿,你懂不懂?」他擺個猙獰臉。「別說你吃得飽飽的,別逼我變成殺人犯。」
他就是這副樣子,也還是迷人得很。
「為了一頓飯殺人,英雄氣短哦。」
他拉她的手貼向他的胃。「這扁扁塌塌的肚子,從昨晚晚餐後空到現在,我的氣夠長啦。」
這個莊琪怎麼搞的?
「你怎麼不早說呢?還講大堆無謂說話。等我一下,我拿個錢包。」
「不,我這一天等夠了。」
「哎——」
直到她坐上了他的車,他才甘心地放開她。在他繞過車子坐進駕駛座位,他的眼楮一刻也沒放松地盯著她。
「你以為我會遁地術還是隱身術嗎?」她嘲笑他。
「你逃不掉的。」
「逃?哈!」她樂得眉眼都在笑。「對了,你說我怕你是什麼意思?」
「上午你一聲不響偷偷溜走是什麼意思?」
「我有事嘛。」她聲音小了下來。
「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要偷偷模模?」
她翻翻眼珠,然後瞪他;「劫銀行嘍。你們這些人真莫名其妙,我沒有權利在我自己的房子自由來去嗎?」
「‘你們這些人’?」他瞥瞥她。「除了我,還有誰?」
一個鬼。她嘆氣。
「你這餐飯要到哪兒去吃啊?」
「上西貢。」
「西貢?跑去西貢吃海鮮嗎?」
「不行嗎?我要到我最喜歡的餐廳去。」
「喔,我以為你不愛上餐廳出風頭呢。」
他微笑。「這家餐廳是自己的。」
她張大眼楮。「你還經營餐廳?你可真不得了。你還有什麼其他事業?」
他還是笑。「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戀文輕松地靠著椅背。欣賞窗外在夜色中向後疾退的夜景。拂光掠影,世事盡皆如是。
忽然,她想起無名鬼,不知十七歲是他的最後記憶,或是他離開人間的年紀?
那麼年輕,正當黃金青春年華呢,他能記起他失去的空白日子就好了,或者她可以了解他靈魂飄游不去的原因。
那又如何?她要怎樣幫他?
「你知不知道男人吃起醋來也不輸給女人的?」
戀文詫然地轉向他。「你跟誰吃醋?」
「看你想的是誰嘍。」她啞然失笑。這可妙了,鬼和他吃醋,而他也和鬼吃醋。
「你吃哪門子醋啊?」她有沒有表現得太歡喜?
「你想的是個男人還是女的?」
他不是男「人」,所以她說︰「男的。」
必敬的臉色陰暗下來。不過可能是夜色在這段路比較暗的關系,她想。
「你不用這麼坦白嘛。」
他懊惱的聲調惹得她格格笑。
「我偷偷模模你有意見,我坦白了,你又不滿意。你這人太難伺候了吧?」
「你是為了這個男的,所以才把我丟給莊琪?」
嘿,他是認真的在談這件事哩。
「你又不是個包袱,什麼叫把你丟給她?」戀文的心怦怦直跳。
他斜瞄她一眼。「今天不是你第一次故意走開,好讓我單獨和她在一起了。」
這是實情,她無話可說。她驚訝的是他不樂意的反應。唔,該說驚喜才對。
女人,你是矛盾的動物。
「怎麼樣啊?」他緊迫逼人。
「呃……莊琪很喜歡你。」
呀,真笨!她就不能招認得技巧些嗎?
「你不?」
「不什麼?」
「不喜歡我?」
「我沒說。」
「你也沒說你喜歡我。」
她笑著。唉,男人孩子氣起來就像個小男生般不可理喻。當她正要這麼對他說時,他不悅又有些耍賴的表情,驀地令她瞠然失聲。
戀文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一剎那間,她的脊背穿過陣陣寒顫。她突然醒悟數次無名鬼的表情、神態,為何總讓她有種無可解釋的熟悉感和似曾相識。
「他」和關敬神似。
或者,「他」此刻根本就附在關敬身上?
「關……你……你是……是不是……」她舌頭打了結似的,話都說不清。
「我是不是愛上了你?」他用眼梢看她坐立不安的樣子。「我如果說是,你不會開了車門跳出去吧?」
「別開玩笑啦!」她幾乎在申吟。
懊怎麼辦?只不能直接明白的對著他問︰無名鬼,是不是你附在他身上搞鬼?
「感情的事怎能開玩笑?」關敬的聲音十分溫柔,方向盤上的手挪過一只輕輕握著她的手。
他的手溫熱的,和他的聲音一樣溫柔,反而是她的手冰冰涼涼,還有些僵硬顫抖。
「戀文,你冷嗎?把窗子關起來吧。」
她呆呆看著他橫在她身前搖起窗子的手。鬼是沒有體溫的,但當鬼附上人身時又如何呢?
「關敬,你早些時候說你給鬼附了身,是開玩笑還是真的?」
「怎麼你還在想這個呀?」關敬搖搖頭。「重要的話好不容易有個機會說出來,你當耳邊風,不關緊要的玩笑卻緊緊放在心上。好了,算了,我明白了。」
她可顧不了他的沮喪,她還沒弄明白呢。
「玩笑嗎?真的只是玩笑?」
「是騙你的。哪有鬼魂附身這種事?你看太多鬼故事了,是不是?」
戀文慢慢吐出一口氣。「哦,憋死我了。」
她不禁頗感難為情。世上相似的人那麼多,他和「他」不過一些表情、說話語氣雷同,她就如此窮緊張的反應過度。
對了,「他」不是說過嗎?「他」和關敬磁場抵觸,有關敬在,「他」甚至現不了身,又如何附得上關敬的身呢?神經病!
她心情頓時開朗起來,這才看到車子開進西貢,駛過市街,還在往前行。
「你的餐廳開在這麼偏僻的地方啊?」
「到了。」
哪里有什麼餐廳?面前是一棟石磚造的平房建築。他才熄了引擎,大門就開了,跨出門檻的是個十足老式穿扮的婦人,藏青布衣布褲,舊時大陸婦人手縫的那種布鞋,齊耳的短發斑灰,素淨的臉龐漾著慈愛的笑容。
戀文跟著關敬走到她面前。
「這是我媽。媽,她是舒戀文。」關敬介紹。
「伯母好。」戀文連忙禮貌地說。
要命,這個人,不早說帶她來他家,她總得換身衣服呀!舊T恤和寬松的家居褲,布鞋一雙,襪子也沒穿,像話嗎?
必敬的母親不說話,笑吟吟地拿手勢請客人進屋。仿佛看出戀文的不自在,關敬俯身向她微笑。
「放輕松,又不是來拜見婆婆。」他耳語。
「也不能這副邋遢相,多沒禮貌。」她小聲向他抱怨。「都是你啦,賣關子賣到山海關去了。」
必敬大笑。「我非常喜歡你獨特的表達方式。」
她則在此際猛地想起他在車上說過的一句話︰我是不是愛上了你?我如果說是……
必伯母這時端著個杯子回來客廳。
「我來,媽。」關敬趕緊接過來,把冒著熱氣的茶奉給戀文。「這可是上好的烏龍茶,只泡給我們自家人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