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可以請你坐了嗎?」她在鞣皮沙發坐下,他又問︰「我可以再請問你要不要一杯咖啡嗎?我自己需要一杯。」
她想拒絕,卻點了頭。「好。不加糖,不加女乃精,謝謝。」
「可以加點興奮劑嗎?你看起來需要一些刺激你活力的東西。」他靜靜的語氣听不出是諷刺還是嘲弄。
「隨你的便。」她說。
他沮喪她搖頭,「你何不和我一起到廚房來?如果你想殺了我,菜刀在里面,拿起來快速方便些。」
她猶豫了一下,和他走進他堂皇、設備齊全得教人咋舌的廚房。她只在她父親的豪華宅邸里看過如此美觀得可以上家庭雜志的廚房,但在那邊有兩個廚子、兩個幫廚。這屋里,據魏伯告訴她,只有沉飛一個人。
流理台又長又寬,她拉開旁邊的高腳椅坐上去,注視他在對面的流理台,熟練的操作煮咖啡器。
「順便吃個早餐好了。」調整好咖啡器上的旋轉定時鈕後,他打開一座巨大的米色冰箱。「煎蛋、培根、火腿,再來個烤餅,如何?」
「我通常不吃早餐的,不過還是謝謝你。」
「既然謝了,不吃不是白客氣了?」
她拒絕她的,他做他的。他邊輕快地刀起刀落、打蛋、攪拌做餅的面粉,邊和她說話。
「我怕听了之後會影響食欲,不過你還是告訴我吧。你星期六一早來,除了警告我不準對你打情罵俏,及問候我的小小傷勢,還有何事?」
「昨晚有人趁我不在時闖進我的公寓。」
沉飛刷地整個身子轉向她,攪拌著面粉的盆缽放到台面上,他瞇起的眼楮射出一道精光。
「你丟了什麼東西?」
「沒有任何損失,只是房子每個角落都被翻遍了。」
他審視著她冷靜、冷漠無比的臉龐。「你認為和我有關?」
「我期望你來回答這個問題。」
「也許。」他走過去關掉嘶嘶作響的煮咖啡器,將煮好的咖啡自濾壺中倒進他溫好的兩個杯子里。「該死!」他的下巴緊繃,端咖啡給她的動作卻十分溫和。
習慣觀察一切細微事物的羽蕊望著他,內心充滿驚奇,外面的傳言多少有一點是確實的。沉飛是個可剛柔並濟的硬漢。至于說他為人陰狠、玩世不恭,她還沒有發現。
「該死!」他又咒罵一聲。「不管他們要什麼,到你那去找,有什麼用?」
「我也不明白。」羽蕊平和下來。「我不是來指責你的。」
「你應該,你有權利。你遭了池魚之殃。」
「我們都還不確定。」她啜一口咖啡,香味濃郁,令她忍不住又喝了一口。「我想告訴你,你說得對,我們必須互相了解,才能合作無間。」
他驚訝地捉住她的視線。「你要繼續?」
「我不打算認輸。但你是老板……」
「見鬼的老板。」他忽然傾身向前,一手越過流理台,托起她的下巴。「不,不要躲開。」她欲退縮時,他溫柔地阻止她,仔細的看著她的臉、她的眼楮。「我知道我們認識的時間並不長,說沒什麼親密的接觸,又好象有。難道你沒有感覺到?」
「什麼?」她覺得自己變得蠢蠢的。
「存在于我們之間的那種東西。」他的手指輕撫她漲紅的面頰。「我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只知道自從我們見面以後,它就存在了。」
她不大穩定的吸口氣。「我听說那是一種化學反應或現象或類似的東西。」
「有趣的理論。」他微微一笑,聲音輕柔。「這麼說你也感覺到了。」
她迎視他,他釋然的心情溢于言表。「我承認是有些……吸引力存在,但是對你真有那麼不尋常嗎?」
他搖頭笑著。「別為謠言所惑。我知道。」她欲駁辯時,他截住她。「信不信由你,很多人想把他們的女兒或親戚之類介紹給我,好招下我這個東方龍婿。那是個雙方都有利可圖的交易,不是婚姻。我不想傷和氣,商場本來就草木皆兵,能以和為貴勝過樹立敵人。所以找和介紹來的名媛淑女們都客客氣氣交往一番,實際上是以交際手腕瓦解那些人的意圖。」
她不知該說什麼。他不必向她解釋這些,但是她的確感到愉快多了。同時又有一個內在的聲音,屬于她封錮的自我本能,在對她說︰小心感情泛濫,危險。
「沉飛……」她遲疑的開口。
他搖搖手指止住她。「你有的是時間和機會自己觀察我是哪一種人。至于現在,我和你一樣困惑。」
她疑問的把眉一揚。
「本來我在想把你留在身邊,你也會有生命危險。但是我不想放你走。現在看來,你已經困在我身邊,放你走,更糟糕。」
羽蕊咬著唇不讓自己笑出來。「你把我說得好象一只被你養在籠子里的小鳥,放生與不放生,全在你一念掌控間。」
他皺皺鼻子。「我自大,但誰教我是男人?你揍我好了。」
「貼身保鏢毆打雇主。標題醒目又搶眼。我現在知道你如何為你自己博得知名度了。」
他聞吉大笑。羽蕊不禁愉快的望著他舒展了眼梢的愁紋,深為那對充滿智能和幽默的眼中閃亮的光芒所迷惑。她雖听了他的風流秩事的解釋,她也相信了他,卻還是不明白他為何能這麼強烈的影響她,吸引她。
不知不覺中,他身子向前又移了些,托她的臉移近他的。像變魔術一般,她來之前所有不快、煩躁的情緒,倏忽間一掃而此,只剩下他據滿她的注意力。
他們的唇輕柔的接觸了,試探中,沉飛再度覺得自己又被邪股最最奇怪的感情所擊中。
不只是她的唇在他唇上的感覺是那麼的對,而且不知怎地,他就是覺得她使他成為完整的一個人。
在那美麗的一刻里,羽蕊覺得自己宛若坐在一張魔氈上。然後,毫無警告的,她突然感覺到害怕。她退開來,睜大了眼楮。
「你……」她有些微喘的說。
「羽蕊。」他的聲音催促她回去。
她移下椅子,站直了,猛烈的搖頭。「你不該這樣,我們該……談話的。」她緊張得手心微微出汗。深呼吸,她命令自己恢復冷靜。
沉飛也站直了。「羽蕊?」他顯然十分困惑。
她退後一步,彷佛他會跳過流理台來,再吻得她神智不清。
「我有些問題要問你。關于你的重建計畫。」
他端詳她認真的表情,點點頭。「好,你問吧。」
當他拿起盆缽,轉身完成攪拌,準備開始做早餐,同時回答她的問題,羽蕊反而莫名的沮喪起來,然而對他又增加了一分佩服。沉飛能有今天的成就,確是因為他有旁人所不能及之處。她甚少見到男人在情感上能像他這麼收放自如的。
她的沮喪也是為了相同原因,表面上她或許立刻由親密氣氛縱身跳出來,內心里她卻深陷其中,已無法自拔她渴望它再次發生。
芙音說得沒錯,她逃不掉的。
羽蕊遲緩地走過走廊,然後她警戒的直覺突然拉緊她的肌肉,她停住,右手已伸向槍套。但站在她公寓門口的是芙蓮。
「芙蓮,」她意外地走過去。「你今天沒上班?」
「我上晚班。」芙蓮注視她用鑰匙開門的手。「你剛才那個動作挺嚇人的。」
「對不起。」羽蕊歉然笑笑,推開門。
屋里的亂七八糟她還沒收拾。芙蓮靜靜環視。
「原來如此。」她說。
「不過我應該想到他們不會這麼快就又回來的。」羽蕊隨手拾起幾樣東西。
「不是「他們」。是「他」。」芙蓮幫著她撿地上的椅墊,和倒下來的台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