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茹本來其實沒那麼大的火氣。日思夜念兩個月,他終于來了,她驚喜之後,冒上來的怒氣,多半是為了他隔了這麼久才來看她。又有些不知他來意的困惑。
「放手,你抓痛我了。」她靜靜說。
他減輕力道,仍握著她。
嘉茹忽地想起來。「明天『捷英』開幕是嗎?」
「是。不過我提早一天到是為了你。」
「我父親呢?他沒有來嗎?」
「他在易風辦公室。嘉茹,請你看著我好嗎?」
她就是不看他。「你有話請說,我听著。」
「我要你看著我。我要說的話很重要。」
看著他,她怕她的冷靜會瓦解。但她強迫自己的目光移向他。
「我愛你,嘉茹。」
她僵硬立住突然發軟的雙腿。「兩個月無消無息,突然來對我說這句話,你不覺得無稽嗎?」
「邵叔派我去歐洲另找一個分公司地點,那需要花點時間。找個合適的地方開設分公司不容易。」
「我明白了,歐洲太落後,沒有電話。」
他溫柔地笑了,放下了心上一塊巨石。她是在乎的。她也想念他。
「我打過的,嘉茹。上個月。你的電話一直不通,我以為你搬走了。」
一定是咖啡把電話線扯斷那段日子。她心情不好,隔了將近三個星期才找人修理。
「你不是神通廣大嗎?這次怎麼找不到我了?」
「我打電話想問易風,她一听到是我,罵了聲『惡棍』就掛斷了。」
嘉茹忍住笑。易風真會如此的。
「我打到新加坡,以為你也許搬去和邵叔團圓了。」他停住,沒有再往下說。
「然後呢?」等了一會,她問。
結果電話全教心雯擋掉了。他不想告訴嘉茹這件事。敬桐搖搖頭。
「回來以後我才明白,邵叔派我去歐洲是別有用心。我很久以前曾向他不經意的提過,我喜歡歐洲,假如有一天我有能力自己創業,我想我會到歐洲定居,嘗試在那邊開創一份事業。」
「這樣不是很好嗎?我父親正好幫助你完成心願。」她淡淡說,掩住心底一抹哀愁。
「你沒听見我說的嗎?能夠的話,我要自己創業。我希望有一份自己的事業。總之,上次你不告而別,離開新加坡後,我忽然感到心灰意懶,我向邵叔辭職。他認為我工作得太辛苦了,需要度個假,于是告訴我他正有意在歐洲做些投資開發,要我去看看,順便散散心。
我的想法是,我就為『捷英』,為邵叔,再盡這最後一次心,然後我就要離開『捷英』了。」
嘉茹望著他,不說話。
「我沒想到邵叔另有打算。我去了一個月之後,心雯也到了。」
她掀掀眉,胸口發緊。「你告訴我這個做什麼?」她淡淡問。
「她去是邵叔的安排,嘉茹。」他柔聲耐心的解釋。「那天早上她到我住處,也是邵叔叫她去的。他要她送支票給我,同時告訴我,我可以休一天假,和她出去玩玩。」
嘉茹想起來。「我父親說過他一直在為你撮合。就是崔心雯?」
敬桐點點頭。「我和她始終只有同事之誼,嘉茹,請你相信我。」
「她有鑰匙自行進你的公寓,你作何解釋?」
「她沒有,嘉茹。那晚你到了之後,我們幾乎立刻就進了臥室,我忘了鎖前門。」
她立即漲紅了臉。她記得那晚她的熱情湃然。她更記得他們的纏綿繾綣。
「還有,」他伸手白西裝內袋拿出一個信封。「你看看這個。」
她狐疑地接過來,抽出一張收據。五百萬的收據,收款人是「聖幼孤兒院。」
「你記得你看見的那張支票面額嗎?」
她點點頭。「你把錢捐給了孤兒院?」
他含笑搖頭。「不是我,是邵叔。他交代我去辦這件事。那張支票本來就不是給我的。」
她仰起臉,真正的看著他了。「你為什麼不早說?」
「邵叔行善,除了他自己、他律師,還有我,他不願讓其他人知道。當時你和他才言歸于好,我顧慮到你原本就對他有那麼深的誤解,如果那個時候,在那種情況下告訴你,你也許會認為我在為他建立良好形象。而且邵叔行事有他的原則,這事算是他的私密,我需要請示他才能決定該不該說。」
所有的懷疑和傷心的感覺,瞬間全部煙消雲散了。
「爸說過你不為你的行為解釋的。」
「他也點示我,當解釋的時候三緘其口,將誤了我一生的幸福。我告訴他,我愛你。」
他拉起她的手放在他心口。「我愛你,嘉茹。」
一些事情在她腦際掠過,嘉茹收回她的手,伸進她的牛仔褲口袋。
「謝謝你專程來向我解釋,我很感激。」
她突然又變得冷淡、疏遠,敬桐不禁一頭霧水。
「但是你還是不能諒解,不相信我?」
「我相信你,而且是我誤會了,我向你道歉。」
「那麼?」
「我也真心感謝你為我和我父親所做的一切。」
他快失去耐性了。她到底是怎麼回事?
「嘉茹,我說我愛你,我在談的是你和我,跟你父親無關。」
她的視線移向巴士站牌。「如果你願意,我們仍然可以是朋友。」
「朋友個鬼!」他的火氣升上來了。敬桐扳住她的肩,搖了搖她。「我們在一起那一夜,對你難道沒有一點意義嗎?」
她咬住下唇。
「你也愛我,嘉茹,否則你不會把你自己給我。你不會為了沒有我的消息生氣。你在乎我,在乎我們之間的感情。」
她勉強壓下涌塞在胸臆間的沖動,阻止自己進入他的懷抱。
她也強迫自己直視他。「我是在乎,可是不代表我要繼續發展我們之間的關系。」
他眼色變陰暗。「什麼意思?」
「我們彼此的差距太大,敬桐。」
「能不能請你說明白點?」
「我想我說得很明白了。你我生活背景截然不同,同時和我父親見過面,談過了一些事情之後,我也不再是原來的我了。」
「原來如此。」敬桐放開了她。「所以,如今你的身分是億萬富翁的女兒,身價今非昔比,選擇對象的眼界自然要提升抬高。我了解。」
她的臉驀地刷白,不過她只點點頭。「隨你怎麼想。我覺得我父親倒為你做了很好的安排,崔小姐和你是很適合的一對……」
「我不需要別人來為我配對!」他粗聲打斷她。「也許我眼光拙劣,看錯了人,不過這一點打擊我還受得起。人生經驗不就是由教訓累積而成的嗎?我想該輪到我來謝謝你讓我上了一課。很高興再見到你,嘉茹。當你找到門當戶對的對象,我祝福你。」
她看著他邁開大步走下山。她想喊住他,想說出她的苦楚。她想哭。
她什麼也沒做,只緩緩拖著機械的腳步,回屋裹去繼續工作。這一次,她想,她真的不會再見到他了。這樣也好,她可以真正的死了心,不至于再患得患失的盼--听到他的消息。
***
「捷英」開幕了,酒會上各界名流要人都到了,人人皆對辦公大樓別出心裁的設計,和獨特的藍、緣、象牙白顏色組合贊不絕口。設計師凌嘉茹卻沒有出席,而久聞她大名的人都不以為奇,因為以往她也從不在這類場合出現。
沒有看到嘉茹,敬桐感到非常意外。她居然沒有出席她父親在這里新公司成立的開幕酒會。雖然她的轉變令他失望,他還是渴望見到她。
原先他以為今天她將是他理所當然的女伴,他的行李箱中特地帶了他這趟去歐洲,在法國訂制的黑色禮服。它此刻就穿在他身上。但是經過昨天,他穿上它,並期盼她來,是想炫耀什麼呢?莫非他以為這套花了他一個月薪水的禮服,能增添他的魅力,挽回她的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