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老樣子。人老了,毛病就多,不礙事。怎麼樣,那邊一切順利嗎?」
「一切都好,邵伯伯。」他瞥一眼在椅上坐了下來、等著他的嘉茹,知道她也在听。她听不到邵老談話,但他該小心慎言,還是索性借機試探她的真偽?
「好,那就好。你要找的設計師找到了嗎?」
「找到了,邵伯伯。她現在就在我辦公室。」
「是哪一個?我認識嗎?」
「她叫凌嘉茹。」
嘉茹的頭抬了起來。
電話那邊停了一停。「嘉茹?」
「對。『凌』嘉茹。」敬桐強調地重復,留意著嘉茹疑惑的表情。
「敬桐,你……你找到她了?邵逸達的聲音顫抖了起來。
「我不確定,邵伯伯。」敬桐口氣審慎。
「讓我跟她說話。」
嘉茹已經站了起來。從他提到她的名字,她就仔細的觀察著他的臉。他的表情沒有透露任何訊息,可是她的手已經冰涼。
他看著她漸漸變白的臉。對了!敬桐想。
「我想恐怕不大合適,邵伯伯。我真的還不確定,她也許……」
嘉茹快步朝門走去。
「「我改天再和你聯絡,邵伯伯。對不起,我現在有急事。」
他急促地放下話筒,及時趕過去截住了她。他抓住她握著門柄的手腕。
「妳去哪?」
她刷地揚起蒼白的瞼。「『捷英』的總裁叫什麼名字?」
第二章無理指責
到此,她的身分已然公布了。
「邵逸達。」他回答。「你認識他,對不對?」
她忿忿甩開他的手。「你明知故問!」
「你剛才听見我說了,我原來並不確定你就是邵伯伯的女兒。」
「我不是邵逸達的女兒!我姓凌,不姓邵!」她的眼神和口氣一般凌厲。「你布下陷阱騙我往里跳,用意何在?」
「你既然不承認你是他女兒,何來的陷阱?」
她一時為之言塞,雙目燃著熊熊怒火。「何敬桐,你在玩什麼把戲?」
他雙手按上她的肩,試圖平撫她的激烈情緒。她舉揮雙臂擋開他。
「嘉茹,你冷靜下來好嗎?」
「請你另請高明。讓開!」
他兀立不動。「請你听我解釋,嘉茹。」
她瞪著他,表情冰冷。「你的解釋最好比你的謊言高明些。」
「我請你為我們設計大樓內部裝修,這件事是真心的。我看過你的作品,我真的非常喜歡。我去找你之前,是懷疑過你也許是邵伯伯的女兒,可是如我方才所說,我不十分確定,這也是真的。」
「解釋『找到了,她現在就在我辦公室』。」她尖銳地復述他的話。
「那指的是我找到了我需要的設計師。」
她在他眼楮襄、瞼上逡巡,看到的只有誠摯。可是她仍然抹不去受騙的憤怒。她痛恨被人欺騙。
「他真的不知道你在這,嘉茹。在我告訴他之前,他不知道。」
敬桐依然對她二十二年來完全地忽視她的父親深感不滿。他無法理解此時此刻他何以一味的只想消除她的怒氣,而不是責斥她的無情和不孝。
「你既然先前就懷疑我的身分,為什麼還費盡心機的找我?」嘉茹設法平定住內心翻涌的情緒,冷冷質問。
「我昨天說過,我要一個好的設計師,就是你。」
「好的設計師太多了!」
「我要的是妳。」
這句話,不知怎地,沖擊得她幾乎站不穩。
「你去找別人,我不夠好,接不了你的付托。」
「我願意再加倍……」
「有些東西不是金錢可以收買的。你可以把這句話告訴邵逸達。」
她再次意欲離去,他高大的身軀堵著不讓她踫到門。
「他是委托過我找你,可是請你來設計是我的意思。」
「他找我做什麼?我不要見他!」
她這等于承認了她之前矢口否認的事實。她的確是邵逸達的女兒。而她傷心的語調令敬桐大惑不解。
「好,我就不告訴他你是誰,你不需要見他。」他承諾,心想,其他以後慢慢再說。
嘉茹楞了楞,反而不知道說什麼好。
這時對講機又響了,敬桐低咒一聲,看看辦公桌,看看嘉茹,他索性轉身打開門,把頭伸出去。
「又有什麼事了,蔣小姐?」他不耐煩地大聲問。
「對不起,何先生。有位消防處來的先生要見你,說有很重要的事。」他秘書囁嚅地說。
敬桐又低聲詛咒,這個節骨眼!但是他又不能不理會。「請他稍候。」他關上門,轉向嘉茹。「我必須去見這個消防處來的人,不知道會要多久。請答應我,嘉茹,晚上和我見個面,或我去找你也行。我不會舍你而找其他設計師的。有些事,我們需要好好談一下,澄清一些誤會。」
他心焦地注視她斂眉沉思。她的反應實在不像他以為的貪婪自私、只知利用她父親的女人。他若要達到幫助他們父女團圓的願望和目的,絕不能任由她這麼走掉。
嘉茹心中充滿矛盾和困惑。她那二十幾年來對她不聞不問的父親,為什麼突然叫何敬桐來找她?何敬桐又為什麼拐彎抹角的不表明他和她父親的關系?
她父親。她辛澀地想道,這麼多年了,她想念他、需要他的時候,他完全置之不理。現在要何敬桐用這種方上式來找她,他以為付她一大筆錢,讓她為他工作,多年的冷落和棄之不顧就可以一筆勾消了嗎?
盡避滿月復的委屈、酸楚和痛苦,嘉茹仍然無法克制想了解「父親」近況的。他是否再娶了?他是否還有其他子女,所以忙得沒法分給她一點父親的愛和關懷?
她看向何敬桐,半晌,緩緩點了頭。「好,幾點?」
他吁出一口氣,想了一下他當天的行事歷。「八點,我去接你,或者……」
「不,我出來和你踫面。你說個地方。」
「絲路餐廳,一起吃晚飯好嗎?妳知道地方吧?」
「我知道。八點,絲路見。」
他不得不讓開,她頭也不回地筆直離去。敬桐目視她消失在走廊那頭,才折回辦公桌後面。他相信邵逸達一定耐心的在那邊等他的電話。眼前他有更重要的事要處理,同時他也需要一些時間,思考一條緩兵之計。
他大可以直接告訴邵老,他找到他的女兒了,其他的由他們父女自己去解決。可是他想進-步了解嘉茹。他可以預見他在給自己找個多大的麻煩,不過他管不了這麼多,他覺得她像一塊磁鐵,一旦靠近,就被她的吸力吸住,無法月兌身,不想月兌身。
***
菜單上的字,嘉茹一個字也沒看進去。她還是不確定來這和他見面是否做對了。可是又不能讓他到家裹去。
她來是為了想听一些關于她父親的事,然而她出門前卻有種赴約會似的忐忑緊張,好像情竇初開的少女第一次約會般,她不停地猶豫該穿什麼才合適?太正武或不夠正武,何敬桐會怎麼想?
敬桐手里的菜單上印的不是菜名,是嘉茹的姣容。她今晚出現時,再度令他眼楮一亮。
她放下了長發,不過仍編結成辮,長長的發辮幾乎拂垂過腰。她穿了件淡紫色棉布長袍,外罩南瓜色棉質長背心。紫袍下襬一大朵手染白荷。這身裝束使她高姚的身段更形修長。
包括她白天穿的套裝,看得出它們都不是新衣。那身套裝樣式是好幾年前流行的,今晚的棉衫袍顏色有些褪了,只是她保存得很好,穿在她美好的身段上,一樣典雅出色。
據他從她父親那听來關于她的事,她並非天生儉樸成性。難道她刻意造成窮困的印象,騙取別人的同情?那麼她又何必住在那麼遠的海邊,不讓人探知她生活的一面?而且她今天一度堅決否認她和邵老的父女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