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登入注冊
夜間

永晝無垠 第27頁

作者︰真樹

真的嗎?父王……我對您來說只是一個道具而已嗎?為了達到目的,甚至不惜毀壞的道具嗎?

幾度,無垠的話幾乎要戰勝了她的信念;長久以來屹立不搖的信念,只差那麼一點就要臣服在無垠為她敞開的懷抱之中,但總在最後關頭她退縮了,因為不想揭開心中那道難堪的傷口。

往左走、往右走,都是滿布著荊棘的崎嶇之路;若選擇躲進無垠的羽翼下,也就等于推翻了支撐她活到現在的理念。永晝總覺得自己站在懸崖邊,下方的無盡深淵不斷呼喚著她,跳下去是解月兌?還是結束?

默芸替永晝換上正式的衣裳,永晝終于發覺了和平常有些不同,于是問︰「我們要去哪兒嗎?」

正俐落的為永晝系上腰帶,默芸淺淺的露出一抹微笑。「不是『我們』,右相大人在外頭等候殿下,要和您一起去一個地方。」

永晝更加疑惑。「右相?為什麼?要去哪兒?」

「這默芸就不方便說了,等會兒殿下自己去一趟就知道了。」

就這樣,滿月復疑問的永晝出了寢殿,果然看見身著朝服的右相黔柱站在外頭恭候。

「臣,參見王後殿下。」他拱手彎腰作禮,態度謹慎恭敬。

「免禮。右相,你這是……」她的問句還沒完,只見黔柱朝外頭攤開一掌,示意要她跟著他;雖然不明白黔柱的用意是什麼,但永晝還是隨著他的腳步走去。

永晝跟在黔柱後頭走,出了坤簌宮,天色還是漆黑一片,她這才發覺此刻似乎不是平時起床的時間,整座凌霄殿好像還在沉睡中。穿過凌雲梯,他們並沒有撥開珠簾走進黑暗的宮廊,而是走向餃接著凌雲梯的另一條走道,那是一條沒人會去注意的羊腸小徑;但仔細想來,在宮中有這麼一條小路確實非比尋常。

凜冽的寒氣直逼永晝抵擋不住寒意的身子,她縮著身體走在夜色中,使得原本就已經瘦小的身影更顯脆弱。那條小路有上坡的階梯,也有下坡的階梯,上上下下,左彎右拐,她覺得自己有些頭昏,對于他們的目的地更加好奇。

走在前頭一直沒有說話的黔柱忽然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對永晝說道︰

「殿下,您看下面。」

循著他手指的方向,永晝望去,意外發現在遠處下方那條黑得發亮的走道竟是她剛才走過的凌雲梯,他們正在對面的山上,遙望著它。

「這是……」永晝吃驚得說不出話來。

黔柱為她解釋︰「還是條山道,春末、夏秋、初冬,皆覆蓋在滂沱瀑布之下,只有嚴冬之際,水源結冰之時,方能這麼清楚地看見。平時在利用這條山道的,只有戰君一人。」

只有無垠?永晝還想問這山道是通往何處,但黔柱已經再度提起腳步往上邁去,永晝只好趕緊跟上,知道解答就在前方。

又拐了幾個彎,階梯的盡頭似乎已經到了。這一趟走下來,永晝只感到上氣不接下氣,雙腿盡是酸疼。但一踏上平台,永晝就什麼感覺都沒了,甚至連呼吸也忘了。

這里是覲關山的最高處,叫做沐晨峰,也是一天之中黑沃國最早蘇醒的地方。

居高臨下,時分是即將破曉之際,漆黑的天色轉為瑰麗的紫色,薄霧鋪散在腳下,依稀能看見凌雲梯上的燈火隨風明滅,從這個高度看去,卻像是點點星火串連而成。耳邊呼嘯而過的冷風撩起永晝輕軟的青絲,它們像綢緞般覆蓋住永晝朦朧的雙眸,縴指撥去臉上的長發,她完全被眼前的壯麗景觀震懾住。

腳下的平台不大,站著她和黔柱,以及一口龐大的金鐘,就已經顯得擁擠。那口懸吊在黑柱間的金鐘華美得令人咋舌,從鐘身到鐘槌,全是黃金鑄造而成;那渾厚而高貴的身軀就這樣靜謐地聳立在高處,一種不言而喻的神聖性傳達到永晝心中。

一雙充滿智慧的眼正注視著這個國的王後,這雙眼的主人在想,帶她來到此處是相當具有爭議性的一個決定,因為她不僅是第一個站在這里的女人,更是第一個站在這里的他國公主;若要遵循禮法,顯然他的所作所為是觸法的,但這個國家目前最需要的不是墨守成規,而是革新。

他想起戰君在向他提出要和白露國和親的計畫時,最後說服了他的那句關鍵的話──她不僅可以改變這個國家,還可以改變我。是什麼樣的女子讓黑冑戰君如此執著,連面都沒見過就願意為她改寫歷史?

或許她真的擁有令人折服的魔力,當時的黔柱這樣告訴自己;而現在,他帶永晝來到此處,就是希望一切能朝著他和戰君的理想邁進。

「這里是沐晨峰,覲關山的最高峰,也可以說是黑沃國運作的起點。」他開始為永晝講解此地的意義。「正確來說,這口鐘,才是關鍵。」黔柱感觸很深地撫上巨大的金鐘,好似那口鐘是一位他很久沒見面的好友知己。

「明明已經接近卯時了,但這天卻依然昏暗。以前的王因為憂心天色會讓百姓分不出夜與晝,降低百性工作的動力,因此設立了一個制度,叫晨鐘,每座城里都有一座晨鐘,負責喚醒熟睡中的人民,敲醒大地,開啟一天的始軸。黑沃國共有五千一百零七座大的晨鐘,各地自建的小晨鐘不計其數。而這遍布全國的晨鐘要以什麼為依據開始敲鐘呢?就是這座鐘,它發出的聲音傳到附近,听到鐘響的其他敲鐘人再各自擊響自己的晨鐘,如此類推,晨鐘的聲音傳遞到黑沃的尾端,傳到黑沃的每個角落,就是從它開始。」

听了黔柱的敘述,永晝感到心中波濤洶涌。一個如此廣大的國家,好比被上天用黑布蓋著,刻意不讓他們知道黑夜與白天,然而統治這個國家的王卻能自立自強,發展出這麼嚴密的網絡來提醒他的子民要醒來,一天的工作還等著大家去努力。

而自己就站在這個偉大制度的中心,微微的顫抖從她胸口處傳來。

在白露國,她和教導她的師傅研究過歷史上許多成功的治世,那些王是如何施展他們的抱負?是做了哪些創舉?才使國家得以成為繁榮富庶的大國。而方才听見的晨鐘,絕對是值得後人稱頌的偉大政績。

黔柱繼續說下去︰「這口凌霄殿的晨鐘,只有戰君能敲。應該是說,只有這個國家的王能敲。王是什麼?是高高在上的掌權者?還是距離平民遙遠的神祇?都不是。我們的祖先告訴我們,一個國家的王,就是這個國家的父親,每天早晨,父親應當喚醒自己的孩子,告訴他們一天要開始了,今天我們該做哪些有意義的事,我們該過怎樣的生活。」

好熟悉,這段話的涵義,永晝感到好熟悉。這就是在她小的時候,父王對她說過的話。王之所以能夠享有權力,是因為王的身上背負了最最沉重的責任,王是千千萬萬個子民的父親,是他們抬起頭就想看到的人。

此時此刻,這些回憶、這些片段,就像利刃劃過她的心頭,流下斑斑鮮紅的血跡,她的淚無預警的滿溢、滾落。好痛!她的心……

「但過去有十七年的時間,這口鐘不曾響起過,因為王忘了它,忘了帶給這個國家光明,那樣黑暗的日子持續了好久……太久了……」說到這里,黔柱堅毅的眼里浮現不忍回首的痛楚,只怪那段歲月太深刻太殘酷。「直到戰君登基,他懷著一顆即使摧毀一切也要重建黑沃國的心,第一次走上通往沐晨峰的小路。隔了十七年,這塊地,終于又有了足跡,戰君就站在這里,看著焦黑的大地,心中許下宏願,接著拉住鐘槌,相隔十七年再次敲醒晨鐘,也敲醒了這個國。」

上一頁 回目錄 下一頁

單擊鍵盤左右鍵(← →)可以上下翻頁

加入書簽|返回書頁|返回首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