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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羅小扇 第18頁

作者︰長晏

娃兒們乖乖地答︰「不知道!」

李婆婆癲著小腳跑進屋,「快快,小陽被明夜用繩子吊在柴棚里……」

樓江槐一跳老高,趕緊跑去救人,一屋子小表呼啦啦地跟出來大半。

未到柴棚,就听見震天的哭聲,一向皮得無法無天的小陽這回吃了癟,樓江槐一進棚門就見這小皮蛋被五花大綁地吊得離地十尺高,正哭得涕淚齊下聲嘶力竭。

「明夜!」大胡子五叔吼道,「還不把人放下來?」

「不行,除非他先跟小扇認錯。」

小扇?樓江槐一怔,才注意到柴堆上,孩童正扯著衣擺給小扇揉眼楮,她一手還捂著額角,有血跡沾在眉梢,讓他心里驟然緊縮。

「怎麼回事?我看看!」他大步向前,拉開小扇的手掌,見她額上有道血口,像被硬物擊中,而眼眶紅腫,也有一塊擦傷,她不適地頻頻眨眼,眼淚抑不住地源源而出。

樓江槐皺起眉,粗聲留下句「小田,你先把那小表放下來」,立即拖著小扇往水井邊去。

三兩下打了半桶水上來,撩了袍角沾水輕輕擦試她額角的血痕,見她蹙眉皺鼻,手更是放柔,一點一點蘸掉血漬,小心翼翼,「別躲,還有眼角。」

小扇偷偷地抬眼瞧他,槐樹的臉離她很近。從沒有這樣近地看過他;讓她清楚地看到他粗濃的眉,有點塌的鼻子,嚇人的大胡子,還有一雙有神的……很溫柔的眼。

這樣溫柔的眼神,在他剛硬的面部輪廓上有點不太和諧,幸虧不常見,她只在那日集市上見過一次……

唉,告訴自己不要再想了,卻總是忍不住。槐樹的笑、槐樹的吼、槐樹的郁卒、生氣、高興、滿足、哀怒、溫柔、短短幾個月,就在她心里扎了根,後來又破土發芽,讓她有了不嗾有的奢望,早知道,就不該在槐樹回來那時時時都念他看他,在每日睡前細細回味牢記,結果記住了他每一個笑容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到如今,刻在心底,不能移除。

袍角按在眼眶,她紅通通的眼角腫得半高,連鼻尖都紅了,樓江槐對著越擦越多的淚水有點無措,「很疼嗎?那個、妳再哭,明天大家都要喝鹽井水了。」

又發現一點,槐樹的聲音低低的很好听,他總是揚高了嗓門大聲吼,從沒注意他聲音壓下來是這樣有磁性,這樣悅耳。

「我沒哭,我一眨眼,眼淚就自己跑出來,我也收不住啊。」她有些懊惱地小聲說道。

「小扇,妳很久沒和我說過話啦,妳、妳很討厭我吧,我那樣傷妳的心。」樓江槐第一次將小扇當成年女子看,「妳是個好姑娘,有很多小伙子喜歡,樓江槐算什麼東西,也敢回絕小扇?他……」

「槐樹!」她喚他一聲,慢慢地搖了搖頭,「你不要這樣說,我、我不是……唉,那天的事我都忘啦,什麼也不記得了。」

「呃?」

「真的全忘了,以後都不會再記起。」她認認真真地說,「所以,你也都忘了吧,不要再提,或者那天根本什麼也沒發生過,小扇還是以前的小扇,從來沒有變過一點點。」

樓江槐呆呆地看著她,不知是陰天要下雨還是坐在井沿上的緣故,她的臉、她的手、她的衣衫邊沿都像繞著濕濕的水氣,有點朦朧。她的眉睫沾了水,很小很細的水珠,看不出是淚滴還是未干的井水,紅紅的眼微腫,眸子向下垂著,像在凝視轆轆上半懸的那截井繩,她一向是個文靜的女孩子,溫吞又有點迷糊,有時會犯些傻氣,讓人又愛又憐,他知道,墾田的兵士來善堂幫忙時常會借故和她搭訕,昔日瘦弱不起眼的小女孩,已經是個逐漸展露豐姿、會引起男子注目的大姑娘了。

和小扇說明白,他應該松口氣的,可是不知怎的,心里隱隱地有點別扭起來,盼著小扇別生他的氣,而方才小扇說的那兩句話,卻又讓他不是滋味,原來他在人家心目中根本就不算什麼重要的人,說忘就一下子忘得沒影了,怎麼能這樣?

「天快黑了。」小扇仰頭看看天色,用手按了一下眼角,站起身低聲道︰「我回家了,你別罵小陽,他已經哭得很可憐了。」

「那我送妳回去……」回去干嗎!善堂才是她的家啊,她那個老爹每天除了睡覺吃飯日日同村里的老人閑聊,管過閨女牲有?!

「不用了,李婆婆會和我一起走。」

「哦,那,那……」從來沒覺得自己這麼笨拙過,大胡子好想捶胸頓足,真蠢真蠢,連句完整話也說不出來嗎?樓江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婆婆媽媽了?

眼見著小扇的背影越來越遠,他悶悶不樂地抱著水桶萬分郁卒起來。

第七章

連綿的雨幾乎一天也沒停過,正值汛期,七道村緊鄰的昌河水位暴漲了六七丈,四周村莊的村民們開始有些人心惶惶起來,幸而樓三哥建議駐地將領加固河堤,農墾兵士與村民齊心合力築高堤壩,才算穩住人心。

善堂的孩子們不懂這些,仍是每日玩樂嬉鬧不知愁。院里的積水快及膝了,大人們忙著挖溝排水,小皮蛋們卻打水仗打得興高采烈。

樓江槐拎住潑了他一身水的小陽,揮揮手叫來明夜,「去把他綁到房梁上。」

淘氣包子驚恐地叫起來︰「我不要我不要!」

「那你還潑不潑我?」

「不潑了。」他怯怯地想躲在大胡子身後,對和他同齡的小明夜避之惟恐不及。

「那好,到一邊玩去,不許搗亂。」樓江槐滿意地點頭,繼續埋頭苦干挖出兩鏟淤泥。

不遠處響起小扇召喚孩童們的聲音︰「雨下大了,快進屋,別再玩啦!」

耳朵驀地豎起,細心留意下一句喚聲。

「林大哥,先別挖了,歇一會兒等雨小些再說吧!」

他用力再用力,鏟子插地半尺。

「阿富,都姐姐叫你,你快去一下。」

「嘩啦啦!」水花四濺,鐵鏟劈到碎石。

「五叔,你的胡子翹起來了。」懂事地跟著一同挖溝的小明夜搖落頭上濺到的泥水,漆黑靈動的眸子瞟著大胡子。

「你快回屋去,著了涼可就糟糕了。」樓江槐憂郁地拔出鏟頭,牢牢地嵌回木把上,「不然你發起熱來,恐怕會六親不認連我一塊打。」這小表人不大,拳頭可是挺硬的。

盼了牛天,那溫細的聲音沒再響起,他不由得沮喪,既然都挨個叫到了,沒必要獨獨落掉他一個吧。偷偷回頭,大屋門口已不見了那個縴弱的身影,只有一群淋得像落湯瑚擬的小皮蛋們艚嘻哈哈你推我搡,鬧得不亦樂乎。

哀怨化成力氣,大胡子挽袖揚鏟,一路披荊斬棘所向披靡,三下五除二湃通了與院外相連的水渠,濁流打著旋兒奔涌而出,院內積水明顯快速回落,他抹抹汗,完事大吉。

「果然是孔武有力的蠻夫,功夫沒白練。」林彥照舊冷嘲熱諷,「沒讓你上大堤修壩真是暴殄天物。」

樓江槐從鼻子里不屑地哼了聲「弱雞」,扛著鏟子牽著明夜昂首挺胸回屋去也。

到東屋瞄一眼,見小扇、百合、李婆婆正給孩童們擦濕發換濕衣,不禁舌底泛澀,好,如今是一點也不把他放在心上了,喊別人不喊他,顧小表不顧他,就算他無意,狠心推拒,也不用這樣絕情從此形同陌路吧!

何況、何況……他都被雷劈過了,當是老天罰他不識好歹,誤導小扇,辜負她的情意,人神共憤,天理難容……他只求像待旁人一樣待他就好,起碼說說話,很普通地偶爾關切一下,不要這麼不理不睬--讓他心里懸著多難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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