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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望祈夏約 第2頁

作者︰長晏

豈料這可惡的廚子已經眼尖看到信封上「護國侯啟」幾個字,便點一點頭,「你跟我來。」

她垮下臉,垂頭喪氣地拎著信,跟著衛廚子走進轅門。

——***——

中軍大帳內,只有她、衛廚子和正中端坐的護國侯。

她低頭咳了一陣,輕輕喘了一口氣。

心情好上不少,原因很可笑——因為護國侯非常、非常的賞心悅目。

她一向喜歡欣賞美貌的女子、英俊的男子,就像欣賞一幅令人贊嘆的佳作,一片讓人神怡的美景。美好的事物總是讓她心情愉悅。

她听說過護國侯這個人,他的爵位不是世襲,而是皇上親賜的。當年瓦刺大軍圍困中,他三次救駕于亂軍之中,功震朝野。同時,他又是震平老王爺的義子,老王爺膝下無兒,皇上本要賜他承襲震平王位,他不受,才特賜「護國」爵位。

十八歲封侯的傳奇人物,從此駐守邊關,再未踏入京城一步,有人說他功高惹妒,遭人排擠,才不得入京;也有人說他生性不羈,只是向往邊關自在歲月,已決心老死邊城,不願回京。

傳聞紛擾,但漸已平息,因為歲月綿長,那已是八九年前的事了,九州方圓,數年間已多的是更加令人神往的傳奇故事,再喧囂不凡的功績,也漸為人們所遺忘。何況邊關雖戰事不斷,烽火頻繁,大多數人還是生活在寧靜而祥和的環境中,人一旦安逸,就容易忘記潛伏的危機。

這些,都不是她所關心的,此刻的她,只心曠神怡地欣賞著眼前這個出色的人物。

護國侯垂眸沉思著,他很沉穩,有著身經百戰的沉穩之氣。他的臉有一絲書卷氣,動作也很文質彬彬,然而卻有一股豪邁的味道從文質彬彬中透了出來。優雅的斯文與熱血的豪邁奇異地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種獨有的沉靜穩重的氣魄。

所謂儒將,應該就是這樣的吧?

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

她暗暗贊嘆,不愧是軍旅生涯里磨煉出來的漢子,從頭到腳都散發著堅毅卓絕的氣質,任誰見了都會忍不住贊一聲︰「好男兒!」

他的身上還蘊著一種傲氣,不是冷漠倨傲,他的一舉一動都很有禮,那是一種傲然不群的雄邁之氣,仿佛就算千軍萬馬齊赴,也能面不改色,傲然以對。

她正欣賞得渾然忘我、神游物外之際,忽覺有人扯她的衣袖,她回過神,見是那衛廚子正向她使眼色。

她不由又正眼瞧了這很江南味的男子幾眼,嗯,這小兄弟生得也很俊,而且看起來還蠻機靈的。

心里正贊嘆著,眼前一花,江南味的男子實在按捺不住,終于舉手在她面前晃了一晃,「你發完呆沒有?」

她眨了下眼,「呆完了。」

「那好,侯爺在問你話。」

「哦。」她轉過臉,低頭咳了幾聲,才面向護國侯。

「姑娘從相思谷而來,號相思居士,擅奇門遁甲之術。」他沉聲念著信上寫的資料,然後抬眼望一望她,「是震平老王爺請你來的?」

她扯出不像笑的笑,「我命叫相夏至,家住相思谷,相思居士是平日談笑之稱,不知是誰傳出去的,懂一點五行八卦,純屬興趣,不算精通。」

衛廚子叫了起來︰「老王爺請一名女子助我們破陣殺敵?我大明無人了嗎?」見她皺眉瞥來一眼,他忙賠笑,「相姑娘別惱,我不是輕視你,那個……老弱婦孺本來就該我們男人保護的,誰會忍心讓你這麼一個嬌滴滴的弱女子上陣,姑娘說對不對?」

「對。」她慎重地點點頭,眼神又不由飄向那俊挺的護國侯,「弱女子上陣,豈不讓敵軍恥笑?笑我大明徒有江山萬里,卻靠女人來破陣滅敵——所以,兩位若無事,我自行出營即可,不必相送。」見護國侯深邃的眸光凝視過來,她立即低頭,「咳咳咳咳……」

他平穩的聲音听不出情緒︰「相姑娘受了風寒?」

「嗯,邊關的天氣很冷。」她不由抱怨,還證明似的打了個寒顫,雖已入春,這北方苦寒之地,仍是冷得讓人恨不得一頭撞進炭火堆里。

「辛苦你來這一趟。」他又道。

她怔了怔,不由有點竊喜。這位侯爺莫非要遣人送她回去?這下可好得很,免她勞動雙腿,他比震平王爺體恤寬厚得多了!騎馬就太冷了,轎子慢了些,最好是馬車,鋪上厚厚的氈褥,偎在里面,暖融融的,哪管外面淒風苦雨。當然,雖說也有些顛簸,但出門在外,自不比家里舒適。且好歹她是來了,人家不用她可不是她的錯,何況老王爺上相思谷請的本就不該是她,只是她不來,還讓流雲親自來不成?

要破敵軍的羅幻陣非夏至日不可。流雲若在這里一直待到五六月,恐怕就得抬回相思谷去,然後養他二十年病,那可不行!

她不要二十年都見不到流雲!

「給相姑娘另起一座營帳。」護國侯驀地提高音量沉聲喝道,「去請蔡軍醫來為相姑娘看看。」

帳外立即有人應聲︰「是!」

然後是有條不紊的步伐聲,疾而不亂。

她的下巴垂了下來。

——***——

新營帳里炭火微躍,驅走大半寒意,紅彤彤的火光隱隱從木炭縫隙間躥出來,映在衛廚子白淨的臉上,平添一抹緋暈。

相夏至此刻可沒有心情再欣賞英俊男子,她哀怨地蜷在毯中,偎在簡易架床上,忍受著那個不正經軍醫似有若無的毛手毛腳,咳得上氣不接下氣。

「喝口水吧。」

「多謝。」她好容易順過一口氣,虛弱地接過水碗,呷了一口,土陶碗傳遞出水的熱度,正好給她暖手。

「喉嚨還癢嗎?」蔡軍醫殷勤地問。

「還好。」她假笑,「只是手有點癢。」她很想一拳轟上他色迷迷的臉。

「手癢?」他疑惑,「風寒怎會手癢?相姑娘傷了手嗎?來來,我看一下。」

他不規矩的爪子還未踫上相夏至捧著陶碗的手,就被另一只手掌截住。衛廚子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他起來,「蔡軍醫,我的手也有點癢,你要不要看一下?」

蔡軍醫干笑一聲,「衛廚子說笑了,我我……我去給相姑娘配藥。」

他訕訕地退了出去,臨出門前還遞給衛廚子一個討好而求饒的眼神。

「他好像有點怕你。」她悶笑一聲,又呷了口熱水。

「那是自然,我一狀告到侯爺那兒去,他就要吃不了兜著走。」衛廚子歉然道,「你別見怪,軍里常年沒有女人,有些人就未免有點……難以自制。」

「哦,我以為是饑不擇食。」

衛廚子叫了起來︰「你怎麼這樣說,你、你……」他有點結巴起來,「你很好看,怎麼妄自菲薄?」

「我好看?」相夏至失笑,搖搖頭,「你眼楮有問題。」

「我眼楮沒有問題。」他肯定地道,「是你自己不了解。」她乍一看並不起眼,眉疏淡,眸不算亮,皮膚不白,笑起來連牙齒也不是很整齊,可是再看一眼時,便覺得自有一種遠山透水的悠逸,平平淡淡,秀韻溫淺,怎樣瞧怎樣舒服,形容不出是如何的一種舒暢感覺,便只能道兩個字——「好看」。

相夏至無所謂地聳聳肩,又往毯里縮了縮,「不同你爭這個,我來這里,諸事不順。」

衛廚子皺起眉,「你沒有把握破陣嗎?」

她咕噥一句︰「我不是說這個。」她是暗惱本來以為可以在轅門外轉個三兩圈就算了事交差,偏生遇到這個多事的家伙;又以為護國侯未必信一名女子懂得奇門遁甲,沒料到他真的留下她,一切僥幸成空,諸事不順!諸事不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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