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恆沉吟了下,附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又比劃示意給他看。
「這樣啊,能成嗎?」他驚奇萬分。
屈恆忍笑,「應該不會有問題,醫書中有記載,大致就是這樣。」
「真的?」他不懷好意地瞄了屈恆一眼,「你有沒有試過?」
「呃……」屈恆立刻漲紅了臉。
「大家都是男人,你羞什麼?哦哦,你是老實人,又沒成親,應該是沒試過,我明白,我明白。」
屈恆有些懊惱,怎麼會扯上自己?
陳順用力咳了一聲,非常正經地道︰「你雖然是個大夫,懂得自然比我多,可是要論起這方面的實際經驗,你恐怕半點也沒有,這樣是不行的,將來你真正上陣出了糗怎麼辦?你看,要不要我這個過來人指點你一下……」
「不用不用,將來再說,我……我自己能解決!」屈恆立即推辭掉他的好意。
「真的不用啊?」陳順有些泄氣。
「真的不用,祝你連生貴子,至于我……」
「師父,你們在說什麼?」嬋娟挑簾走進。
「沒有沒有,研究一下醫理。」陳順忙擺手,急匆匆出了門。
嬋娟莫名其妙,陳大哥也懂醫理?她眨了眨眼,好奇地問︰「師父,什麼醫理,你也教我好不好?」
當然不好!陳順跑來問妊娠期間怎樣同房,這怎麼能教她?
屈恆尷尬地披衣下床,「這個……目前你不宜學。」
「那我什麼時候能學?」嬋娟走過去扶他在椅上坐下。
等你成了親之後。他心中暗道,趕緊轉移話題︰「鳳姑娘找你有什麼事?」
嬋娟不答,古怪地瞥他一眼。
「怎麼?」他不禁納悶。
「她……她問你要不要納妾?」她說得極快,幾乎要听不清。
「什麼?」他愕然。
「她說她還沒嫁人,問你要不要納妾。」這回說得清楚明白,眼淚卻掉下來了,奇怪,她哭什麼?
屈恆嘆了口氣,輕輕擦掉她的淚,「嬋娟,你說我當初連夜離開陳家,該是不該?」陳家……不,整個陳家村人什麼都好,就是太……熱情,有點過了頭。
懊嗎?師父在說什麼?她不明白。
「最近有沒有人總繞在你身邊?」他看到了,嬋娟的美麗吸引了不少年輕小伙子有事無事地獻殷勤。
「有啊,做短工的阿勇、阿強,張家的三哥、四哥,村西的阿澤哥和阿根……」
「好了好了,不用再數了。」他越听越心驚,怎麼會有這麼多?「最近,也有人跑來給我說媒,可是我妻都沒有娶,還納什麼妾?」
「哦。」她斂著眉,小小的喜悅冒出心頭。
「所以,我想咱們還是早日離開的好。」村人好心做媒,卻令人難以招架。
嬋娟怔了下,「可是你的傷又沒好。」
「二十來天了,該過的關頭都已過了,剩下三四成,需要慢慢調養,從這里到寧縣大約要半個月路程,我們不急,一路游山玩水過去,你說好不好?」讓那三個徒兒等著罷,反正也沒什麼要緊事。
「我看還是再緩幾天好了。」她還是很擔心啊。
「也好。」屈恆站起身,溫柔地看著她的發頂,「你要不要陪我出去走走?」
「嗯。」她輕輕地應,跟在他身邊,悄悄扯住他寬大的衣袖。
屈恆含著笑,同她一起出屋來到後院。後院頗是寬敞,雖然已是孟夏,院里仍是堆著冬天的干草料。
「等治好大師兄的病,我們要去哪里?」嬋娟側過臉問。
瞥見她細膩如同凝荔鵝脂的肌膚,屈恆心頭突地漏跳一拍,轉頭別過視線,隨手扯了一根干草,心不在焉地答道︰「也許,到江南走走罷……」
「快快快,有沒有看到嬋娟?」嘈雜的響聲從前院傳來。
「她答應要去我家吃粽子!」一個粗壯的嗓門高聲道。
「呸,她什麼時候答應的?我猜她多半會陪著屈大夫,你亂放什麼風!」尖銳的女聲響起。
「吵什麼,先看看人在哪兒,人還沒找到就在亂嚷嚷!」另一個略帶些稚氣的聲音道。
「就是就是,這里沒有,後院呢?」
「糟了!」嬋娟惱叫,迅速推著屈恆躲在草料堆後,這兩日阿澤哥和張三哥搶著要她去他們家里過端午,幾乎爭得打破頭,她嚇得不敢出門,只好日日躲在師父房里。
「你別慌……」才說了幾個字,嘴就被一只軟軟的小手捂住,他無奈,只得靠著草堆坐下。
人聲漸消,嬋娟小心地探頭瞧了瞧,見人已走光,才放心地松了口氣,她轉過頭,正對上一雙凝視的眼楮,呆了一下,她立刻撒手跳開。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師父的眼楮真好看……啊,她在想什麼?
屈恆莞爾一笑,站起身撥掉她發上的草屑,柔聲道︰「不要緊。」目光稍閃,又輕道,「真的要留下過端午?好像……挺吵的。」
嬋娟從地上拾起外袍,仔細撢淨,重披在他肩上,想了一想,抬眸淺笑,「好,你說走就走。」
……(*……(*……
寧縣郊外,十里長亭,綠蔭蓊郁,草長鶯飛。
「我們耽擱了這麼久,師兄師姐會不會等我們?」嬌柔的話語中帶著疑問。
他們要各奔東西更好!屈恆有些壞心地忖著。
「師父?」
「嗯?」他微笑看她。
「我……」嬋娟猶豫半晌,欲言又止。
「你想說什麼?」屈恆柔聲道。
「我還能……跟你多久?」聲音有些顫,小得幾乎听不見。
屈恆輕輕拉她坐下,溫柔地看著她,「你喜歡跟多久,就跟多久。」
「啊?」她驚訝地抬眼瞧他,「不不,我知道你不喜歡徒兒跟著,我只是想問……」
「屈恆。」冰冷的熟悉嗓音響起。
來得真快!屈恆從容不迫地拉著嬋娟站起,望到遠遠的人影時,卻不由怔住。
不會吧,怎麼會這樣?
梅競雪——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不奇怪。
褒娘,一群佣僕——應該,一向是這種陣勢。
兩個不肖徒兒?梅競雪向來不為難他們哪,怎麼這次被一同捉了來?還好,沒有一網打盡,笑寒沒在。
成淮?這就奇怪了,他怎麼尋來的?還好像被制住的樣子。
一群人慢慢走近,聚在長亭周圍,還頗有氣勢。
「師父,您怎麼才來?我們等了都快兩個月,您是不是又故意丟下我們……」師兄激動地抖著花白胡子。
屈恆皺皺眉,「笑寒呢?」
答話的是庚娘︰「那丫頭又奸又猾,早就溜了。」
還好,雖然這個徒兒沒事愛算計他,卻最不用他操心。
「屈恆,你竟敢騙我!」下一個接話的是成淮,他咬牙切齒地怒吼。
「我何事騙你?」屈恆冷淡地道,側過大半個身子擋住有些嚇到的嬋娟。
「你敢說你沒去過成家堡?」他橫眉立目。
「去過。」這件事也沒什麼可否認的。
「何時的事?」成淮的臉色越來越黑。
「七八年前,我經過成家堡,為令堂診病時曾住三天。」一次說個明白,免得嗦,多費口舌。
「果然是你!」成淮恨聲道,看了一眼無意中告知他屈恆常易容的庚娘,「原來你素行不良,難怪現在又同徒弟不清不楚……」話未說完,臉上微痛,多出一道血痕。
屈恆長袖微展,露出指間一片綠葉,「成堡主,你聲名不弱,說話要知分寸。」
「你敢教訓我!」成淮目眥欲裂,「有個女人為你郁郁而終,你卻在這若無其事,毫不愧疚!」娘親惦念多年不忘的男人居然是個比兒子還年輕的小表,怎不叫他恨意徹骨!
「你說什麼?」屈恆愕然。
「我……」成淮頓住。他怎能說啊?七年前他在外巡查商行,堡中母親病重,恰逢屈恆途經成家堡,為母親診病三日後離去,卻不料他可憐的母親從此對這個萍水相逢的大夫念念不忘,他並不介意守寡多年的娘親再嫁,卻一直尋不到要找的人,數年後,娘親郁郁而終,年僅四十出頭。原本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但如今他慪啊!母親傾戀之人居然同是奪去心上人的家伙,叫他怎不恨惱欲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