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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悠悠 第20頁

作者︰長晏

「不知嬋娟師從閣下,學的是什麼?」

「討生活的小伎倆罷了,不足道也。」屈恆暗皺眉,成淮不問他所從何業,卻問嬋娟學什麼,繞個彎子說話倒真奇怪。

成淮暗自咬了咬牙,「听說屈公子精通醫術?」他這次問得明白。

「不敢當,略曉皮毛而已。」屈恆淡淡一笑。

成淮霍地轉身,「那敢問,屈公子可曾听說過一個人?」

「哦?」

「那人現在約有五十多歲,也是從醫。」他頓了頓,語氣轉冷,「恰巧,與公子同名。」

「在下閱歷尚淺,見識不多,不曾听說此人。」屈恆不動聲色。他多年前曾到過成家堡為成淮母親醫病,按理說成家應當感激才是,但現在成淮面上卻流露一股憤恨神色,令他不由心生警戒。

成淮靜默半晌,轉了話題︰「嬋娟怎會想到研習醫術呢?」他忍不住想了解。

「呃,這個……一言難盡。」屈恆苦笑。

成淮面色又不禁轉黑,一言難盡?好似兩人有秘密分享而不宜令他人知曉似的!

什麼師徒?分明……他冷哼一聲,怒火漸揚。

「想必屈公子武功不凡,改口定要切磋一下。」那日見時,他躲得雖勉強,卻看得出身法極妙。

「我看不必了,在下武功只堪防身,登不得大雅之堂。」屈恆後退兩步,似乎怕他馬上就一拳打過來似的。

見成淮眼光定住,他疑惑轉頭,卻是嬋娟手托茶盤娉婷而來,他有些恍悟,不禁好笑起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喃喃道,感覺兩道烈焰般的視線凶惡地射過來,恨不得在他身上炙穿幾個洞。

「成堡主,師父,喝茶。」嬋娟嬌柔一笑,淺淺淡淡,如同花開。

成淮心頭波滔翻滾,他深情一片,她視而不見,對別人卻笑得似水溫柔。

屈恆很想埋頭喝茶,置身事外,可是……他再不說句話,怕是要出人命。

「嬋娟,你的方子不是還未配好?咳,你去配方子,不用照顧我,我自己來就成。」

「那我晚上幫你換藥。」她依舊笑眼彎彎。

「呃……其實呢,皮外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我只需調息將養即可。」喔喲,背心冷嗖嗖的!

「可是昨天我還瞧見你的傷口沒有結痂啊?」師父是怕她擔心嗎?誰說不看就不會擔心的?

「晚上再說,現在你去配藥,好不好?」他柔聲道,再不哄她走,恐怕真的難以收場。

「好。」她向成淮襝衽一禮,翩然離去。

成淮陰沉著臉,見縴弱的身影漸行漸遠,冷冷地道︰「她是我的!我認定的人,誰也奪不去!」

屈恆啞然失笑,驚訝于他的霸氣與獨佔心。

他怎地如此氣定神閑?倒襯顯得自己心浮氣躁了。成淮憤憤地坐下,暗驚屈恆有著與年紀不相稱的冷靜與沉著。

再穩重理智的人遇了傾心之人也會失去自制,譬如眼前這一位——不滿弱冠即接掌成家堡堡主之位,短短幾年將家業擴大了數倍,商行遍布大江南北,以冷酷沉著、手段毫不留情著稱的成淮。

只是,這樣的人,能否托付終身?

屈恆再三思量,成淮雖有花名在外,但如今相見,似乎也不見得濫情,而炙焰般的熾情,能夠呵護嬌弱的花朵嗎?

「師父總不能一輩子留住徒兒!」成淮再也忍不住,拍桌低吼。

「她膽子很小。」

嗄?他愕然︰「你說什麼?」

「嬋娟,她害羞又愛哭。」卻很堅韌!屈恆淡淡一笑,幽幽望著接天蓮葉,無窮碧綠。

「是嗎?」他只知她溫婉而美麗,恬靜悠然。那日在他面前霍然出水,恍若洛水之神,令他的心從此不再平靜。

「所以,堡主的脾氣要斂,不然會嚇到她。」小小的,尚且懵懵懂懂的女兒家,已經可以打動男子的心了。

「哦,是這樣……」成淮有些無措。這個年輕人是決定退出了嗎?他放棄嬋娟了?

吾家有女初長成?屈恆失笑,又不是她爹爹,怎會突然冒出這麼古怪的想法?是自己老了罷,比實際年齡老上二十歲的心境。

「堡主若是真心,我就放心了。」他輕道。嬋娟倘若終身有靠,就算日後梅競雪尋不到他想找人泄憤時,憑借成家堡的威名保住嬋娟應該不是問題。

他真的拱手相讓?為什麼?成淮暗自揣測。見屈恆悠然站起,挺拔的身形迎風而立,斯文溫和的臉上掛著淡笑。

這樣出色的人,怎不叫人傾心?少壯師父,妙齡女徒,托付給他?說的好听,誰信?

成淮的臉陰晴不定,冷冷地扣住欄桿扶手。

……(*……(*……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他當初為她取這名字,是感嘆師兄師嫂的際遇和與梅競雪扯不斷的愛怨糾纏。

現在,也是願她覓得良緣,一生快活。

屈恆仰頭望月,怔怔出神。

待尋到寒兒,治好他的病,也許,就該分道揚鑣,各奔東西了,少年時的承諾,告一段落。

之後呢,他要去哪里?

找個地方歇一歇,放松倦怠的心情,還是四處游走,看看大好河山?

他的心,有些茫然起來。

樹林里鼠蹤窸窣,夜鳥低號,他淡笑著,信步而行。

人閑桂花落,夜靜春山空。

優哉游哉地踱行不久,卻見不遠處,縴柔的身形在一棵參天古木下躑躅。

這丫頭,又怕蜘蛛又怕蠍蟲,跑到林子里頭做什麼?

他本欲上前,卻不知怎地又止了步,悄悄隱在一棵樹後。

咳,當然,他可不是故意來偷听她自言自語的!只是,那個……突然出現會嚇著她,對對,會嚇著她!

他忍不住嘆氣,他在做什麼?

半晌,嬋娟幽幽地長嘆一聲,一只手撫上粗糙的樹干,輕聲道︰「老樹公,老樹公,你倒說說,我,我……」話到此處,似乎難以為續。

屈恆心下好笑,這女孩兒明明有十七八歲了,卻還這般稚真,跟老樹聊起天來。

她又輕吁了一口氣,嘆聲幽然,不絕如縷地鑽進他耳中。

他心中微動,這丫頭不知什麼事如此不開心,他該怎生勸她才好?

「老樹公,那日在青蓮酒樓前,他那麼輕聲地同我說話,每一句,我都牢牢記在心里,時時不忘,就是娘說的話,也沒記得這麼清。其實,師兄師姐們待我也很好,一樣好啊!」她微抬起小臉,面龐上似乎有幾分困惑,「不不,不一樣,在我心里就變得不一樣了!從他把我扶起來,對我說話,又帶我進酒樓見識,送我披風後,我心里就一直想著念著,只盼天可憐見,讓我再見他一面,哪怕只是遠遠瞧著,不不,要說話,只要和他說上兩句話,我就滿足了。」

屈恆剛剛意識到嬋娟所提之人是誰——那件事他未曾放在心上,幾乎已經淡忘——他從不知嬋娟有這樣輾轉婉約的心事,一時竟有些怔忡起來。

或許是站得累了,嬋娟蹲,縮得小小的,手中握著樹枝,在地上一劃一劃地。

人說夜行山林,許會遇見下凡的仙子,怎麼他倒覺得像是月宮里的玉兔偷入人間?至于誰是小兔兒,不言自明。

「我想著,拜了屈大夫為師,以後不必孤零零一個人,可以讀書寫字,學許多東西,不用像娘、像村里的其他嬸子,一輩子听丈夫的話,卻要挨打、受罵,勞累一天,想歇歇,找個人說說心里話,都不能夠。」她頓了頓,哽咽起來,「可是我等了好幾年,師父卻不肯收我!」

屈恆用力閉了閉眼,長長吸了口氣。

「後來發現師父和屈大哥是一個人,我起先是有點難過的,可是很快就不會了,是一個人更好,就不用我猜來猜去的。」她吸吸鼻子,聲音平靜了些,「師父是世上最好的人,我想要一輩子跟著他,給他洗衣煮飯,照顧他保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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