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溫婉清麗的女子呵,至今見他仍愛臉紅,比起家中只會用豐滿身段誘惑他的美艷姬妾,他第一次明白了什麼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今日再四處尋人時,才一個早上,他就已思念起她那恬淡羞澀的笑、憂傷哀愁的神情,終于抑不住心中渴望,拋下部屬自行尋找,自己與單總管先行回來。
「主子,嬋娟姑娘嬌嬌弱弱、心地純善,恐怕不是鶯夫人的對手。」單總管淡淡提醒。
「將她送走,不許她再進成家堡。」霸氣而低沉的聲音毫不留情。
「是。」單總管答得干淨利落。啊,他的主子終于要收收心成親,三十歲的人還能風流多久?成家可還等著他傳宗接代哩!
憑著成家堡的威名與財富,外加自己常人難于匹敵的外貌,每年不知有多少媒人上門,只差沒踏破成家堡的門檻,他向來不屑一顧。但女人也是必不可少的,他在青樓有數位紅顏知己,家中也有貌美的姬妾,只是數年來的流連花叢令他有些厭倦了,女人之間為了他勾心斗角得令他倒盡胃口。
那日破水而出的凌波仙子呵,讓他的心忍不住蹦噪起來,隱隱生出一種似乎從未存在于體內的莫名情緒。只是她雖也對著他笑,卻總是心不在焉,她也極少講話,許是驚嚇尚未完全退去吧!但,他既已認定了她,就漸漸有些不知足起來,想要更近一步的親近。而她的柔弱又令他不敢妄動,怕一不小心就踫碎了她。
「主子,您在吃醋。」單總管不知死活地撩撥。
「胡扯!」都怪他太縱容下屬,十幾年共事幾乎已成為知交好友,還沒有什麼話不敢在他面前說的。
「您在吃醋。」單總管重重強調,「您是不滿意自己向來只被人家搶,如今卻要從別人心中搶人。」
成淮緘口不言。是的,他在吃醋,他幾乎要嫉妒起嬋娟的心每時每刻都放在她師父身上而幾乎吝于給他一個關注的眼神!但他也明白她敬重師尊的心意,就如同自己對過世的母親一般。
「主子,您要發呆就請繼續,奴才我可是要進門嘍。」
成淮一怔,才驚覺自己差點走過頭。不滿地瞪了看好戲的單總管一眼,下馬進入別業大門。
穿過曲徑幽長的回廊,築于湖上的听荷水榭輕紗繚繞,幻如仙境。他悄無聲息地踏上台階,靜靜看看水榭台中的窈窕身影。
她在做什麼?
他不禁有些困惑。桌上分門別類地放著各種花瓣、根睫、葉子。听說有的女子喜愛在沐浴時在水中撒上花瓣,她是想沐浴嗎?可是那些睫葉用來做什麼?不會也泡進浴桶里吧?腦海里浮現出佳人出浴的情形,他的身體不由得隱隱騷動。
夕陽斜映,射在她略有些蒼白的臉上,嬌女敕的肌膚幾乎有些透明,像是溢著潤澤光芒的琉璃。
她手中握著小藥杵,在面前的石缽里慢慢地搗著,成淮恍然,單總管說她會制藥方,但自己從未親眼見過,眼下,她是在制什麼藥?
只見她出了一會兒神,又從懷中掏出一件東西,慢慢用手指撫著,像是極為珍視。成淮眯眼細瞧,一股妒火漸漸上揚。那是塊玉佩,是誰送的?情郎?
他大步踏入水榭,霸氣而陰沉地開口︰「誰送的?」
嬋娟吃了一驚,不由後退兩步。
「玉佩是誰送的?」他逼近一步。誰敢奪走他認定的人,就算她已有婚約也不行!
「師父的。」她輕蹙眉,不悅壓過天生的羞怯。
柔柔的嗓音神奇地撫平他的怒火。
「抱歉。」
「堡主?」她的心揪得緊緊的,忐忑不安。
「叫我名字。」他獨斷地要求。
恍若未聞,嬋娟急切地望著他,「有沒有消息?」
擔憂焦急的神情令成淮有些心虛,不忍看她失望後的哀傷。
「不用擔心,遲早會找到令師下落。」為何不分出一點點關切給他?他的真心她看不到嗎?
「哦。」嬋娟虛弱地應了一聲。
粉女敕的唇瓣令他蠢蠢欲動,手指緩緩抬起——
「稟告堡主!」有人不識相地打斷他的企圖。
「什麼事?」他的聲音冷得足以凍死人。
來人不安地吞了口口水,「呃……山溪里發現一具浮尸,已叫人抬了回來……」
嬋娟臉色慘白,風一般地掠出水榭。
她會武功?成淮怔了怔,隨後緊緊跟上。
不會不會不會!師父怎麼會死?!
她腦中一片混亂,胸腔里空蕩蕩的,像是沒了心跳。
尸體在哪兒?為什麼她轉來轉去找不到!
路又在哪兒?她看不清啊!
師父在哪里?在哪里啊!
她用力閉閉眼,再睜開,還是茫茫然的。
到底在哪里啊!
「啊——」她低叫一聲,猛地抱住頭。
「別慌,跟我來。」成淮一把摟住她的縴腰,幾個騰躍,就來到停放尸首處。
嬋娟掙開他,顫巍巍地走過去,慢慢蹲下,直到胸口都痛起來了,才發覺自己一直都屏著呼吸。
眨了幾次眼,才對準焦距,手指抖著,緩緩拉開白布,瞪了好半天,才「踫」地坐在地上。
「怎麼?」成淮忙扶住她。
「不是師父,不是!」她大口大口喘著氣。
「吉人自有天相,你不要太憂心了。」成淮只能好言勸慰,她脆弱的模樣讓他心中滿是憐惜。
「堡主!」嬋娟忽地回頭,差點撞到他下巴。
「呃……什麼事?」她晶亮的眼眸炫花他的視線。
「明日,我一同去找!」
語氣中的堅定令他默然點頭。
……(*……(*……
「主子,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啊。」單總管在一旁嘀嘀咕咕。
「廢話!」
「這生不見人、死不見尸的,怕是也給人救了去吧?」好像不大可能,誰能跑到那麼險惡的地方?又不是生了翅膀。
「明日加大搜尋範圍。」
「是。」單總管嘆了口氣,順便附上一則小道消息,「昨日搜尋時,有個樵夫說……」他頓住。
成淮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有事就快說。」
「說是……他前些日子砍柴時,看到仙人下凡。」
「荒唐!」八成是些鄉野怪談。
「真的,他還舉起手發誓咧!說有一個仙人從天而降,後來落入山谷中。」單總管滿臉遺憾,「這等奇景,怎麼我沒福氣瞧見!」
「之後呢?」成淮難得一見的好奇心被挑起。
「之後?沒啦。」
「沒了?」
「是啊,樵夫說,落入山谷後,他就瞧不見啦。」
等于沒說!
成淮緊鎖眉頭,今日,嬋娟執意跟隨一同尋找,欲在山澗中溯水而上,他不放心,派了幾個懂水性的護衛一同入水,然而也毫無結果。
要不是他干脆一掌擊昏了嬋娟將她送回別業來,恐怕她要一輩子住在山谷中了。
遙遙望了眼遠處河邊嬌弱弱的身影,他心底升起一股恐慌,似乎下一瞬間,她就要躍入水中,消失不見了。
可恨啊!為何他不識水性,不能同她一起泅水尋人?想他成淮,堂堂成家堡一堡之主,掌管龐大的家業,精通經商之道,武藝卓然不凡,卻不識……呃,小小的水性。可惡!
「主子。」單總管捅捅他,拉回他自厭的情緒。
「什麼?」
「您瞧——」手指遠遠一點。
成淮眯起眼,一絲不悅拂過心頭。
一個身材修長的年輕人沿著河邊慢慢走向嬋娟,似乎喚了一聲。
哪里來的登徒子?敢向他的人搭訕,不想活了嗎?
他面色一冷,大踏步走過去。
尚未到近前,忽見嬋娟顫巍巍地向那人走了兩步,驀地一跤跌倒,那人快行上前,似要伸臂去扶。
「不準踫她!」成淮怒喝一聲,一掌劈去。那人堪堪避開,轉頭望見他,似吃了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