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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夜吟 第26頁

作者︰長晏

這,簡直就是相求了!

南書清淡然一笑,將手掌抽回。

"書清,但求一死。"

"呵呵,我早料到你會如此選擇。"這麼傲氣的書生,怎會甘心與一名宦官為伴?

朱秋琢直起身子,面上笑容淒然,他話題一轉︰"你不肯迎娶晉陽公主,想必是牽掛著那個結義兄弟吧,啊,應該是妹子才對。"說到此,心中忍不住隱隱酸澀起來。這世間就是如此︰你對他人念念不忘,他卻偏對別人一往情深。

南書清微仰起頭,望向石牢牆壁,目光卻穿過厚重的石牆,遙迢越過萬水千山,飛向不知名的遠方,那里,有他心心念念記掛的人。

恍惚間,眼前晃來晃去的,盡是明夜頑皮的笑臉……驀地,一句詩幽幽滑過心頭︰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朱秋琢曾坦言為他傾戀多年,而他又何嘗不是為了明夜沉吟至今!

明夜……明夜……

他心里反反覆覆低喃,似要將這兩個字深深烙在心底,牢牢嵌進血骨里一般。

朱秋琢怔怔呆立,看著南書清目光溫柔,凝神疑想,欲開口卻已無話可說,立半晌,悄然退了出去。

第十章

"哎,我說,待會兒你別怕,我這刀子利得很,你還沒覺疼,就完事啦。"大胡子的劊子手沖著他笑。

南書清有些詫異,這麼和善的劊子手還真是少見。他微微一笑︰"好,多謝你。"

"喲,沒想到你文文弱弱的,膽子倒不小,上了刑場都不怕。"大胡子贊賞地一拍他肩,"了不起,我欣賞你。"

南書清被拍了個踉蹌,勉強站住。

怕什麼呢!自己不戴枷不上鎖地上刑場,皇家仍是望他回頭嗎?欺他讀書人好嚇嗎?

他緩步隨劊子手登上三丈高台,恐怕他要成為本朝第一個因不肯允婚而被判斬刑之人了。真真荒謬!

他跪下,垂首淡笑。

現在,明夜在何處呢?她可知道,自己絕未負她?

"真是真是,不過做做樣子罷了。"大胡子劊子手舉起鬼頭大刀,口中嘀嘀咕咕地,"明知我輕功不好,還要我故意摔下台去,這不是存心整我嘛,真沒良心,虧我當初好心拾了他!"

"啊,你說什麼?"南書清本不想打擾他自言自語,他念叨的話也未免太長了些。

"沒事沒事,當我沒說……啊,追魂炮響了!"

南書清閉目等待,半天過後,不但刀未落下,大胡子反而興奮地拉起他︰"快看快看,下面好熱鬧!"

什麼?

南書清愕然向下望去,台下一片混亂,濃煙四起,兵卒四處逃竄。他目瞪口呆,這還是頭一回見到秩序井然的宮帷變成一片兵荒馬亂之地。

"啊,來了。"大胡子一扯他,他抬起頭,順著大胡子的手指望去。

一個湖青色衣衫的女子竟從遠距十幾丈的宮牆上凌空飛渡而來,轉眼就站到刑台上。

他疑疑望著,眼珠好似定住一般。

女子見到他濺了血漬的白袍,臉色一變,狠狠地瞪向大胡子︰"你不是說他毫發無傷嘛!"

大胡子有點害怕地退了一步,賠著笑臉︰"嘿嘿,一點小意外啦……啊,我明白,我了解!"他立刻轉身跳下三丈高台,做被人踹下狀,口中大呼小叫,"殺人啦,劫囚啦……"

女子攬住南書清的腰,柔聲道︰"你不要怕,就閉上眼。"

南書清恍若未聞,仍是疑然凝望。

女子垂下眼眸,不再說話,順著來時的細繩,攬著他仍舊滑了回去。

到了宮牆上,另有一人將細繩收起,笑嘻嘻地︰"這下可好,人人看不出有細繩相牽,定會以為宮里鬧了鬼,飛來將人帶走。"

"是哦、是哦,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女子本欲踹過去一腳,又怕身形一動,會牽動南書清傷口,只得作罷。

"車呢?"

"在下面。"那人笑出一口白牙,瞄瞄南書清,"這就是你的心上人啊?你倒好眼光……哎,別走,我還沒說完──"

女子不理他,逕自攬住南書清躍下宮牆,進了一輛宮車,揚長而去。

※※※

"你忍忍,馬上就好。"她輕輕解開南書清衣衫,皺眉看著已和衣料粘在一起的傷痂,猶豫再三,竟不敢輕易去揭。倒是南書清等了良久,干脆自己動手一扯。

"啊、啊……你那麼用力做什麼!"南書清還未吭聲,她反倒驚叫一聲,手忙腳亂地按住鮮血涌出的創口。

南書清忍著痛,微笑看她忙碌地為自己清洗包扎傷口。

"明夜,你近來可好?"他柔聲道。

"不好,我快要死掉了。"明夜硬邦邦地頂回去一句,沉默半晌,終于忍不住惱道,"那個什麼晉陽公主的,怎地不救你?"可惡可惡,她重若性命的人,誰敢傷他分毫!

南書清輕嘆口氣︰"我抗旨退婚,皇家顏面上掛不住,自然會惱羞成怒,反正皇帝女兒不愁嫁,也不是非我不可。"

"你好好的,退什麼婚……"明夜雙拳握了又握,心中苦樂難測,他不允婚,才吃了這許多苦頭;但他若允了,恐怕今生再無相見之時。

南書清忽然擁住她,頭埋在她肩上。

"以後,再也不要分離!"聲音雖輕卻異常堅定,仿若盟誓。

"你不是說沒想和我被人通緝,亡命天涯……"

啊?!

明夜怔住,好像有點兒不對勁。哪里不對咧?她想了又想。

啊啊啊……書清從不肯抱她的!

她心都快跳出來了,但隨即卻板起臉,拉住他腦後長發,隔開一段距離,瞪著他︰"我是你兄弟!"她重重在"兄弟"兩字上一頓,"你做什麼用那種口氣對我說話?我從前若是同樣對你,怕不早被你一腳踢開!"

南書清回瞪她,憤憤不已︰"我從前當你是男兒,你待我無禮,我自然會惱。"

明夜跳了起來,扯起身上湖綠色長裙,苦著臉道︰"我現在穿了女裝,就很像女子嗎?我自小就是副男孩相,從未穿過女裙,要不是洗澡換衣,我都不記得自己是男是女!"啊,還有偶爾來的那個……她翻翻白眼,怕南書清臉紅,沒敢說出口。

"還有家里的叔伯兄弟,他們早就忘了我是個女的啦,要不是這幾年知道有個你,他們八成會以為我將來要娶妻生子當個孩子他爹!"

南書清忍不住笑,眼楮轉也不轉地瞧著明夜。

她身材頎長,腰身縴細,雖然既不嬌也不媚的,偏是叫他的目光移也移不開。

"我第一次穿羅裙,你可是瞧見了,可別再說我故意騙你。"她小聲咕噥,"還好救你時沒叫它絆著,不然就真叫生死與共了。"

"你現在恢復女兒身,那自是再好不過……"

南書清話還未說完,明夜卻臉色一變,伸手將他推倒在榻上,輕道︰"你別說話啦,折騰了這麼些時候,先好好睡上一覺吧。"也不待他開口,轉身就走了出去。

南書清心里一急,連忙要撐起身,怎奈見到明夜後緊繃的精神放松,現下竟是半分力氣也無。

餅不多時,明夜端進一大盆熱水,放到榻邊,將他頭巾拉下,披開黑發,笑咪咪道︰"來來來,我幫你洗頭。"

她將長裙月兌去,又解下絲甲,只著一件淡青的對襟短衫,挽起衣袖,把南書清頭頸移出榻外,讓他靠在自己臂彎里,另一手撩起熱水,給他洗起頭發來。

南書清愣愣地,看蒸騰的水霧從自己耳畔頰側氤氳升起,拂上明夜的臉。朦朦朧朧,教他難以識清。

他不明白,明夜她,到底在躲什麼?

洗淨長發,明夜又將他移回去,用布巾把發上水滴揩淨,再搬走水盆。然後拿了把梳子,緩緩梳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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