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請吧。」桑菟之笑笑,「小三排檔,豆花活魚。」
風雨巷,小三排檔。
「這里的豆花活魚真的很好吃啊。」江清媛猛吃魚肉。
彼綠章正在用茶水洗碗筷,突然看見一個人抱著東西在人群中走過。
背影筆直,衣服很華麗,側面頸項的皮膚很白。
小薇……
收回眼神的時候,桑菟之看著她,「還恨他嗎?」
她默然。
「小薇他……」
「什麼?」
「沒什麼。」他終于還是沒有說,靜靜地吃魚。
他沉靜下來的樣子一點也不輕佻,像在思考什麼,筷子停在碗上。
「怎麼了?」
「小薇很少一個人出門o」桑菟之說,「今天鳳扆放假,他應該是給客人送貨去了,不知道這次又賣了什麼奇怪的東西給人家。」
「咦?你們在說異味館嗎?昨天早上我听她們說異味館賣了門口那對花瓶給學校研究生院主任,肖主任要擺在研究生院門口的。」江清媛聳聳肩,「很奇怪嗎?我怎麼不覺得?」
「你不覺得那對花瓶上畫的仕女的樣子,很像張緲嗎?」桑菟之支頜,「頭發散著,拿著幾本書,迎著風走o」
「不會吧,你不要告訴我你以為那個花瓶上畫的人變成張緲,人家有名有姓有父母的,又不是白日見鬼。」江清媛失笑,張緲就是最近和沈方常在一起的女生,「而且張緲在綠章她們班一直都是很有氣質的美女,不是夜半狐狸精啦。」
「我覺得那種神態很像啊,不是說像狐狸精,而是很女人的那種。」桑菟之笑,「很認真在——追求愛情的女人的眼神。」他作為強調,揮舞了一下手。
彼綠章搖頭笑了出來,「快吃魚吧,都要涼了。」
「基本上一個女人想要得到一個男人的愛的時候,她會怎麼做?」桑菟之托腮問。
「基本上女人都會分成兩種,一種死纏爛打,另一種假裝對他很冷漠。」江清媛說,「我,就是死纏爛打的那種;她,就是很冷漠的那種。」
「你們不會想到要把對方當做朋友,坐下來好好地談一談嗎?」桑菟之張開手指,之後十指交叉問。
「談什麼?」顧綠章和江清媛異口同聲地問。
「談……比如說如果在一起的未來啊,我其實很適合你之類的話題。」桑菟之聳了聳肩。
江清媛和顧綠章面面相覷,顧綠章輕輕咳嗽了一聲,「基本上,我只會想到︰也許我很了解你。」
「我只會想到喜歡的人是要自己追求的。」江清媛強調,「說什麼未來啊,適合啊,太理智了吧?又不是在談生意。對了!」她舉起一根手指,「基本上,大家都這樣說︰」某某,我從很久以前就覺得你很特別……‘「
桑菟之眼楮在笑,「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
「感覺……根據經典漫畫的言傳身教,」江清媛繪聲繪色地說,「這個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嘛……就像感冒一樣,會坐立不安、心神不寧、頭熱頭痛、鼻塞咳嗽……」她沒說完,顧綠章就在旁邊笑得岔了氣。
「那心里呢?你們女生看到喜歡的人心里是什麼感覺?」他的眼神艷艷地瞟著江清媛,「總有一些奇怪的感覺吧?」
「奇怪的感覺就是——」江清媛的手指從天上指到地下從東西指到南北,最後指到顧綠章身上,「我還沒談過戀愛,叫綠章說她是怎麼看中國雪的。」
「我?」她輕咳了一聲,微微一笑,「怎麼認定是國雪的,我早就忘了。」
「忘了?」江清媛斜眼看著她,「怎麼可能?你編也得給我編一個出來嘛。喏,如果現在你面前坐的不是我,是國雪,你又從來不認識他,會有什麼感覺?他身上哪點最吸引你?」
「我想想。」她輕笑,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我想……最吸引我的,是國雪的……頭發。」
「頭發?」江清媛正在喝茶,一口熱茶全噴了出來。
「國雪的頭發,很細、很直,雖然很縴細,但是不柔軟。」綠章慢慢地回想著,「在陽光下常常閃著一絲一絲的光,像太陽和天空里最優秀的光線都在他的頭發上面閃了。
他的頭發很直,不太順下來,不像小桑你的這樣听話,對著他的眼楮看的時候,因為他的頭發這樣張起來,我就覺得他……「她臉上浮起了淡淡的紅暈,」他像永遠不會錯一樣。「
她說的細節,他從沒在桑國雪身上體會到,在愛中的女孩細細地說著他從未注意過的事,那種泛著紅暈的幸福,卻讓他有了一種害怕的心情。
柄雪太幸福了。
還有……看著綠章談起國雪的興奮,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心跳得很快,緊張……
為什麼心會跳得這麼快,自己都覺得自己很緊張?
他心里浮起了即使做了兩年gay都沒有浮起的恐懼感,那是因為——那是因為……
似乎被傷害了。
「……國雪是那種只要一從你面前走過,你不需要理由就能相信他的那種人。」顧綠章輕聲說,「就算他不在了,我也相信……他想走的路是對的。」
「我呢?」桑菟之笑。
「小桑?」綠章微笑了,「小桑……讓人第一眼一定會看住的,是眼楮。」她想也不想就說了出來,「第一次看到小桑的時候,我覺得小桑的眼楮……它……」她頓了一頓。
「什麼?」桑菟之帶著風情地笑。
「它好像在勾引人。」綠章嫣然一笑,「好像在表示能對所有人都很好,不過我覺得……雖然好像能對所有人都很好似的,但是很孤獨……好像小桑心里真的想法和期待,沒有辦法和人溝通……」她慢慢地說︰「即使你能對每個人都很好,用來換取每個人也都對你很好,但是這種好是不夠的……何況世上有幾個人能你對他怎樣,他就對你怎樣呢?
我就這麼覺得。「
「深奧。」江清媛听不懂,繼續吃魚肉。
即使你能對每個人都很好,用來換取每個人也都對你很好,但是這種好是不夠的……何況世上有幾個人能你對他怎樣,他就對你怎樣呢?桑菟之在笑,「所以說我是一個大傻瓜。」
「我說錯了你不要生氣。」顧綠章微笑。
「綠章說話很有意思。」桑菟之給她夾了魚排骨,「比以前不太熟的時候,多發現你很多優點。」
「是嗎?」她輕輕嘆了口氣,「和人不熟的時候,我會說錯話。」
「不會,綠章你很溫柔。」
是嗎?每個相識深了的人到最後都會說「綠章你很溫柔」……
不過什麼叫做「溫柔」呢?發現別人心里的脆弱,逃避似的加以虛偽的安慰,就是大家都能接受又贊美的「溫柔」
啊……
被安慰了的心傷,它依然還在,只不過掩耳盜鈴地把它又捂了一下,這種溫柔……縱容的只是軟弱。
突然有些沖動想說「小桑你面對現實,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好嗎?別再一次又一次地對陌生人好,別再在男人身上尋找安全感,你勇敢一點自信一點,尋找一個精神寄托比尋找一個男人更能支持你活著、更能讓你快樂……」
但是看著小桑風情萬種帶笑的眼楮,她最終什麼也沒說出口,害怕……始終害怕重傷精致如花的他。
要怎麼做……才能救他?她心里泛起了一種浮躁的情緒,她一定要想個辦法,讓他知道世界上能給人安定感的東西,不一定是成熟的男人。
我……也可以做你的浮木啊,小桑,雖然我自己對于未來也很迷茫,但是至少我會努力往前走,並且……我要做到無論在什麼時候、無論是悲傷還是快樂,都是一個能給人歸宿感的人,就像——國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