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同時一愣,笑了起來,「你也常去那里吃?」兩個人又異口同聲地說。
沈方听得大笑起來,「說不定其實你們常常在同一張桌子吃飯。走吧,小三排檔,小桑你說要請客我不和你搶。」他左手本來拽著顧綠章,右手一把拉住桑菟之,「走吧,我要和你喝酒。」她被沈方一路拖出去,「鎖門……」桑菟之家門也沒關,鑰匙也不拿,東西也沒收。
「他從來不鎖門,反正他家里也沒什麼好東西。」沈方笑著說,把兩個人一起拽到風雨巷小三排檔,「要吃什麼?
水煮活魚?」「豆花活魚。」她又和桑菟之異口同聲地說。
別人只听到沈方在笑,「你們兩個,真是有緣啊……」她看著左邊熱情洋溢的沈方,右邊微微顯得有些風情內斂的桑菟之,心里有種被溫暖的感覺在擴散,「你們和國雪在一起的時候……也常常去喝酒?」「當然。」沈方放下啤酒杯,「如果在學校打球,我們就去異味喝酒。國雪是酒量最差的一個,但是他從來不會喝醉。」沈方認真地說,「他是絕對不會醉的一個。」那當然,國雪是那麼有計劃性、那麼嚴謹的人。她剛這麼想,沈方指著桑菟之笑,「這個人酒量最好,但每次都會喝醉……哈哈哈……」桑菟之笑著拿起酒杯,喝酒的樣子看不出他有怎樣的好酒量。她心里微微一震,想起剛剛踏進他家門,看到他以手捂臉時,那雙帶笑的眼楮,像他這樣的人,心里想必有很多不可以對人說的事吧?「小桑,你唱歌很好听。」她說。
「是嗎?我可以唱給你听。」他說。
「我唱歌也很好听。」沈方插嘴,「我也可以唱給你听。」「都唱吧。」她說,今天晚上如果沒有他們兩個,她一定不敢入睡,一定會有滿腦子古怪的幻想,一定都是爸媽失蹤的種種幻影……她想听歌,想听別人的事,想再晚一點才回家……最好一直到天亮,她現在怕晚上。
「Mylove,晚安,就別再為難,別管我會受傷。想開、體諒,我已經習慣,不然又能怎樣?這個城市太會說謊,愛情只是昂貴的櫥窗……竟然以為你會不一樣,但憑什麼你要不一樣?因為寂寞太冷……」桑菟之已經開始唱了,「前進、轉彎,我跌跌撞撞,在這迷宮打轉。死心、失望,會比較簡單,卻又心有不甘。這個城市太會偽裝,愛情就像霓虹燈一樣,誰離開之後,卻把燈忘了關,讓夢做得太輝煌,以為能夠留你在身旁,但是誰肯留在誰身旁……」他依然唱得讓人不忍傾听、不敢傾听,也許是他太直白了,讓听歌的人想要逃避。顧綠章在想︰讓他唱這樣的歌的人,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小桑,唱得好深情。」她輕輕地說,「不過我不是很敢听,整天在這樣的情緒里,不好的。」桑菟之只是笑,「我覺得你人很好。沈方,國雪有這樣的女朋友,我替他高興。」「說到女朋友,我想找一個像她這樣的女孩子當女朋友,小桑你有沒有認識的人,介紹給我。」沈方嘴里含著魚肉,含含糊糊地說,「到明年昨天,如果我找不到像她這樣的女朋友,我請你吃哈根達斯冰淇淋火鍋。」他還把那賭約當真了。顧綠章忍不住想笑,只見桑菟之用筷子指指她,「她不就很好嗎?」沈方張大嘴巴,那塊魚肉掉了下來,「她是國雪的女朋友!」桑菟之的眼楮笑得風情萬種,身子也有些顫,「那有什麼關系呢?她又不是國雪他老婆。」「喂喂喂,你到底是不是國雪的兄弟?」沈方怪叫,「小心我明天去他那里給他告狀,叫他顯靈來找你算賬!」邊說他邊用筷子撈水煮活魚的魚片,往三個人碗里塞。
她听著笑了出來,「說得是,我是國雪的女朋友,為這句話干杯。」她舉起只有半杯的酒杯,和沈方干杯,這是她這一輩子做得最豪邁的一件事了。「沈方你別听她們胡說,其實……我不是個很好的女朋友……」她慢慢地說,吃了一口魚肉。
「怎麼會呢,你人很好。」桑菟之說。
「國雪說,我是個很封閉的人。」顧綠章說,「我不容易出去,別人也不容易進來……我想……我還是不太會和人溝通,不夠關心國雪,也許也不夠關心朋友。」她輕聲說,「比如說,我不知道國雪有你們這樣的朋友,我也不知道國雪除了和我在一起以外,他究竟在干什麼?想要什麼?」「你想太多了啦。」沈方不以為然地揮揮手,「你已經很好了啦,至少不會花他的錢又不會給他惹麻煩。」「可是男人不是只要溫柔體貼就夠了的。」桑菟之仍然用眼楮在笑,手指習慣地搭到鼻下,「真的,我也是男人,至少我知道男人的心。」他那種調笑的語氣讓她笑了起來,「我不了解男人。」「我了解。」他風情萬種地笑,帶些故意的味道。
沈方揍了桑菟之一拳,「我、覺、得!」他覺得自己被忽視了,所以聲音放得很大,「我覺得,有個女孩子被男人寵,女孩子長得可愛、听話、又溫柔,那就夠了。」桑菟之笑起來臉往旁邊轉,連顧綠章都「撲哧」笑出來,「那也是。」她沒覺得沈方的幻想很可笑,笑出來是她覺得那樣的心情很可貴,如果小桑是復雜到極點的男人,沈方就是單純到極點的男人。
「對了,小桑,」沈方突然想起一件事,「今天晚上綠章家里只有她一個人,你搬過去陪她住吧?反正你家里亂得根本不能住人,我覺得那麼大的房子一個人住會害怕的。」他已經解決了那盆水煮活魚的一半,拿紙巾擦擦嘴巴,「綠章你不用擔心,反正他是個Gay,沒有危險性。」她直覺那樣不好,頓了一頓,拒絕的話卻無論如何說不出口,她的確很恐懼那棟沒有人的家……桑菟之卻沒所謂,丟了錢包在桌上,起身往後轉,「那我回去拿點東西。」他說走就走。
「小桑真的是個Gay?」她低聲問沈方。
「算是吧……」沈方回憶,「其實他以前不是Gay啦,也沒多久以前,就是兩三年前吧?他有個朋友是個Gay,在娛樂城打工,你知道那種地方很雜很混亂的,他那朋友被一大群玻璃圈里的男人打,我不知道是為什麼,反正他打電話叫小桑去救命。」他聳聳肩,「小桑就去了。」「然後?」她听著聞所未聞的故事,想著後果毛骨悚然。
「然後他把他朋友救回來了,小桑的女朋友卻跟著被他救的那個朋友走了。」沈方干笑,「事情很混亂的,小桑因為救他的事惹上了一大群玻璃圈里的男人,女朋友卻跑了,不但跑了,還帶走了小桑好多錢……那女孩子本質不好。」「錢?」她茫然,「小桑有很多錢嗎?」「是啊,他老爸在英國,老媽在德國,很小就把他一個人留在國內,他本來很有錢的。」沈方說,「那女孩子帶走了他差不多所有的錢,小桑很生氣的。」「我覺得……像在听電視劇里的故事。」她的心情很淒然,「很悲慘。」沈方嘆了口氣,「然後那些人硬拖著小桑去同性戀酒吧,我也不知道怎麼搞的,總之他就變成一個Gay了。我認識他的時候他剛剛考上鐘商大學,生活頹廢得很,也不知道招引多少奇怪的男人去他的宿舍,最後我實在看不下去了,而且干擾別人讀書啊。」他攤了攤手,「我找他打球,請他搬出宿舍,結果發現他球打得很好,還會佔卜,很厲害的。」鐘商大學的學生會長,她忍不住好笑,果然是過分熱心而且單純的人,「那小桑只是有些自暴自棄,不算是個Gay。」「他好像有個男朋友。」沈方說,「不過我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國雪說小桑只是從小沒有安全感,到現在也沒有安全感。」她醒悟了一下,「國雪看得很清楚。」低聲說完之後,心里泛起一絲酸楚一絲溫柔,輕輕嘆了口氣,「小桑缺乏安全感。這麼簡單的事,為什麼我看不出來?」「國雪說他女朋友是一個很能給人安全感的人。」沈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