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私會去了,本來打算私奔,但是最後還是決定回來拿錢。結果卻發現後院起火,不得不回來救火。」聖吞笑嘻嘻地胡說八道。
容隱深沉地瞪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你總是很不老實。」
「我哪有?我比容容老實多了,我哪里病哪里痛都是立刻說的,哪里像容容非要弄死自己才開心……」聖香不怕死地揭他瘡疤。
「我出去了。」聿修不再理他們,徑自負手出去了。
唐天書被畢秋寒以劍刃架住脖子,他全身軟軟地不能反抗,但神態很是鎮定,並不驚慌失措。
「你是個癱子?」畢秋寒冷冷地問。
「你有眼楮的,何必問我。」唐天書含笑回答。
這位就是葉先愁的義子,尋找到樂山寶藏的唐天書。畢秋寒看了他好一陣,一字一字地說︰「我听說不能動武的人身上總有些機關。」
唐天書微笑地眨眨眼,「我身上如果有機關,就不會這麼輕易讓你抓住了。我保證我身上什麼都沒有,連一條鐵線都沒有。」
「我不信你如此信任李陵宴,跟在他身邊不做任何防備。」畢秋寒用劍刃架住唐天書的脖子,他並不隨便動手去檢查唐天書是否真的全身癱瘓。此人和李陵宴一般狡詐多智,絕非輕易能制得住的角色,身上究竟有什麼機關暗器實屬難說。
「秋寒,你把南公子送回房間去休息。他流血過多,傷勢並不嚴重,休息兩三天就無妨了。」一個人緩步向這邊走來,聲音溫和舒服得讓人疲憊盡消,「這位唐公子我來和他談談。」畢秋寒對宛郁月旦凜然而生一股敬意,點了點頭,便徑自離開。
「小兄弟便是碧落宮宛郁宮主?」唐天書卻開口先問。
宛郁月旦微微一笑,答非所問︰「唐公子所練的是‘秋水為神玉為骨’……傳聞功成可以開山闢道,殺人于百步之外、化骨為無形的‘化骨神功’?」
唐天書一笑,「小兄弟身罹‘視滅’之癥,這一雙眼楮已經幾乎看不見東西了吧?」
宛郁月旦微笑,「看不見不打緊,只要還听得見、聞得見,唐公子呼吸綿密之處,這一身‘玉骨’奇草之香還是分辨得出的。」他手上不知何時拿著一枚小小的銀針,含笑著說︰「听說‘化骨神功’刀劍不傷穴道易位,惟有在大功將成之前全身化骨為玉,癱瘓難動。此時猶如破繭為蝶最是凶險,若在印堂受激則前功盡棄終身癱瘓,不知傳言是否屬實。」他竟然听聲辨位,緩緩拿那銀針去刺唐天書的印堂。
唐天書大駭,他不帶護衛輕易被擒,純是對自己一身奇功極有信心。「化骨神功」刀劍不傷穴道易位,他本不當畢秋寒的長劍是一回事,但對宛郁月旦這有氣無力的一枚銀針畏如蛇蠍。這年輕人微笑如花,溫言細語,卻下手如此狠辣猶勝老江湖!「等等!你不想知道‘視滅’要如何化解嗎?」
宛郁月旦充耳不聞,那一枚小小的銀針懸在唐天書印堂之上,只差那麼似有若無的一線,「不想。但你若不想三十年苦功毀于一旦,你要告訴我一件事。」
「什麼事?」唐天書月兌口而出,他自負聰明行事但用計謀,極少與人動手,此言一出他自己懊惱已極,這便證明他全然處于宛郁月旦下風。
「樂山翁的寶藏之中是否藏有一種名叫‘麻賢’的奇藥?」
唐天書這下是真的怔住了,突然之間他哈哈大笑起來,「原來——」
宛郁月旦的針尖直接刺到了他印堂的肌膚里,刺入一絲,「有還是沒有?」
「原來碧落宮宮主行走江湖——不是為了江湖道義,二不是為了游山玩水,卻居然是為了——女人。」唐天書突然明白自己獲得了優勢,笑容頓時溫和了許多,「有。」
宛郁月旦笑得比他更溫柔,「你錯了。」
他錯了嗎?唐天書含笑,所謂「麻賢」,是一種天下罕見的奇藥,傳說可以起死回生,但僅限于服藥主人是女子才有這起死回生之效;另有一種奇藥叫作「麻妃」,卻是男子服下才能起死回生的怪藥。這兩種藥物都是傳說之物,世上是否真有,長久以來頗具爭議。
「江湖道義我要、游山玩水我要、麻賢我也要,你明白嗎?」宛郁月旦說得很輕柔,但那一股霸氣終于伶伶俐俐地流露出一點點,「我是一個非常、非常霸道貪心的人。快樂我也要、道義我也要、幸福我也要……我什麼都要,你知道嗎?如果可以爭取的話,為了我所愛的人……我什麼都要。」
唐天書倒抽了一口冷氣,他沒見過這樣的人。
這是一種極具野心的人。
他要的不是權勢,不是金錢,而是幸福。他見過許多很淺淡,很容易就放棄所有的人,有些人只需要稍加誘惑,他們便會陷入自我滿足的悲情陷阱中,自傷自憐過一世。但是宛郁月旦不同!
他什麼都要,而且他放手去爭取——甚至不擇手段。
他是個溫柔的人,卻溫柔得非常霸道。
他懂得如何遵從自己的心,如何對自己好。
話說回來就是他是個自私的人,卻也是個自私得非常有勇氣的人。
這世上……敢于放手去果斷地追求自己幸福的人並不多,而且他……即使不擇手段,也並不傷害別人。
這就是一個賢能英明的王者所能為自己做到的極限嗎?唐天書竟然剎那間想起了李陵宴。
陵宴和他比起來是個笨蛋。
李陵宴什麼都沒有追求過,他甚至不愛女人。
他所有的愛都給了他的家人︰李侍御、李雙鯉、李夫人和李成樓。
他自己什麼都沒有得到過,除了縱容他所愛的人的,他沒有任何。
其實和李陵宴比起來,或者李陵宴更像個好人,而宛郁月旦更像個壞人,但他們惟一不同的是,陵宴除了考慮他所在乎的那幾個人,他不在乎別人的死活,而宛郁月旦卻是在乎的。
唐天書那一剎那是羨慕宛郁月旦的,作為一個王者能夠為自己做到這種極限,很是讓人佩服,「麻賢在我房里。」他居然回答了。
宛郁月旦的針尖緩緩離開了唐天書的印堂,「我感激你。」
「不,我欣賞你。」唐天書和宛郁月旦剎那間竟然有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你是一個很坦白的人。」
宛郁月旦凝視了他一陣,終于微微一笑,「我也不是一個一直都很坦白的人,直到遇見了一個天底下最不坦白的人,我終于明白人應該如何做,才能讓自己快樂。」他甚至笑得很柔和,「只有自己先快樂起來,才能讓愛你的人快樂,對不對?」
唐天書居然被他感染,也跟著微微一笑。無論如何,宛郁月旦總是一個讓人感覺到非常放松,也非常舒服的人,「那是因為你不必背負什麼,所以才有坦白的資格。」他含蓄地說。
宛郁月旦歪著頭想了想,承認︰「我承認自私是需要資格的,只是我既然沒有背負什麼,就必須及時自私一下,否則我一輩子都要後悔的。」他一雙眼楮烏黑透亮,「我不想只讓別人快樂,我自己也要快樂起來。」
「我一向瞧不起所謂的俠義道,他們都太做作太惡心……但今天就憑你的坦白,我把麻賢送給你。」唐天書一字一字地說,「它在我房間書架第三排第九本書里,它是一片薄薄的樹葉。你最後若能到達那里,那東西就是你的。」
「你在慫恿我調遣兵力攻打祭血會?」宛郁月旦有些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