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畢寒…」李雙鯉被他嚇得臉色蒼白,不知道他為什麼發火,看著畢秋寒的目光驚異不定。
「你根本…什麼都不懂!」畢秋寒猛地回身,不想看見李雙鯉。
「我本來……本來就什麼都不懂……誰也不肯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些什麼事。陵宴不肯,你也不肯……」李雙鯉眼淚奪眶而出,「」我都……我都不知道你們這些男人整日在忙些什麼。
「李姑娘你莫生氣,讓小畢的是我,不是你。」聖香靜靜地說,「阿宛,你帶她去休息,我和小畢有話要說。」
餅了一陣子,李雙鯉被宛郁月旦溫文爾雅的帶走。
「你不必為了我煩惱。」聖香站在空無一人的廳堂中心,一雙眼楮澄澈地看著畢秋寒,「聖香……向來是很怕死的,那天我……」他默然了一陣,低聲說,「只是太激動了。」
「你也根本什麼都不懂!」畢秋寒冷冷地說,「就算你殺得了李陵宴,唐天書,冷琢玉和南歌…….那又樣呢——那又怎麼樣呢?知道當年那件事的人,想要知道真相的人那麼多,難道你要一個一個斬盡殺絕不成?聖香啊聖香,做錯事的人就應當受罰,這是大宋王庭遺下的冤孽,怎能要我們給它擦?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我不能幫你隱瞞真相欺騙世人——太祖他既敢下令殺人,就該知道有這麼一天!難道他以為他貴為天子,便可以為所欲為……」
「小畢!」聖香低聲叱道,「那是因為你有正義感,你從骨子里討厭騙人和殺人這種事…….可是對我來說……沒有什麼比我爹和容容他們重要。而對于他們來說……百姓——是他們自己重要的。按照容容的算法,兩三個人的幸福比不過兩三千人的幸福,所以不管是否正義,犧牲兩三個人的幸福就是對的。」他近乎茫然地看著畢秋寒,也看著畢秋寒背後的牆壁,「我是沒有正義感的,但是既然容容這樣相信,他甚至願意為這種理念放棄姑射選擇死。他看得那麼嚴重,所以我……怎麼能不重視?」
聖香的眼神此一刻寂滅得近乎淒然,畢秋寒突然覺得心頭澎湃的熱血冷卻了下來,變得有些微涼,「你……」
「所以……無論你說什麼都沒有用,即使會傷害我爹或者容容,拼了命我也會隱瞞……」聖香說,「他們都是把江山百姓看得比天還重要的男人,我知道為了那些他們都願意死。」沉默了一陣,他補了一句︰「我不會憐惜他們,你也不用憐惜我。」
「我自然不會憐惜你——我定要昭告天下!」畢秋寒凜然看著聖香,「殺人者死!」
武當山鐘如果听見了畢秋寒這凜然鏗鏘的「殺人者死!或會為之震鳴,殺人之人如果听見了亦或會渾身一顫。但聖香只是怔怔地看著他,然後低柔地嘆了口氣。
不知為何,聖香那你柔的嘆息讓他心頭一顫,那憑著快被聖香的眼神熄滅的熱血說出來的「殺人者死!四字,幾乎就要淹沒在聖香這一聲嘆息里。畢秋寒看著他寂然轉身,蕭索地準備走開,突然月兌口而出︰「我給你十日時間,如果你依然決定嫁禍趙承相,自己頂罪或者殺人,我便昭告天下真凶是誰!」
聖香回首一個淡笑,不置可否,綴步走開。
尾聲今宵風有知誰共
夜里。
畢秋寒獨坐房中依然寂寂無眠。
太祖下令殺人的事,李雙鯉擅自來到武當,聖香為顧全局嫁禍趙普……每一件都讓他心亂如麻。
「篤,篤」兩聲。
深夜時分,居然有人給他敲門?畢秋寒居然沒有听見來人接近的腳步聲,是誰?他尚未更衣,站起來打開門窗,眼前陡然一個人。
來人舊衣頎高,一副肩骨寬闊模直,面貌清雋雙眉如劍,畢秋寒一驚之下陡見來人舉起手中古劍。他一見那劍刻著「燭房」二字,月兌口而出︰「燭房劍!楚神鐵馬屈指良!」
來人果然正是聖香在武當山下遇見的屈指良。但見他點了點頭,目光落在畢秋寒身上看了一會兒,「出來。」他簡單的說。
前輩如此說,畢秋寒毫無疑慮,緊跟著掠出廂房,和他往武當山後山而去。
楚神鐵馬屈指良也二十年不見江湖,怎麼會突然出現在自己的房外?又為何要召喚自己?畢秋寒心中滿月復疑惑,但那「燭房」劍絕為疑問,以屈指良的武功絕不可能讓人奪了劍去,那就是他本人了?正當他疑惑之間,屈指良已經停了下來。
他停身之處是武當山天柱鋒後一處林密布的僻靜之地,畢秋寒越發驚疑,不知這位威勢名聲盛極一時的人要和自己說些什麼。
「‘七賢蝶夢’第一賢,畢秋寒!」屈指良緩緩地招呼,聲調很是淡漠。
「晚輩是,前輩可是楚神鐵馬屈指良前輩?」畢秋寒拱手行禮,「久聞前輩英風颯爽武功高強,前輩身為江湖傳奇,晚輩早已心慕許久,今日一見是晚輩的榮幸。」
屈指良並沒有回身。
他甚至都沒有回答。
餅了好一陣子,他才說︰「見到我並不是什麼榮幸的事。」
「怎麼會呢?」畢秋寒雖然驚疑,但對屈指良依然充滿敬意,「前輩名滿天下俠義為懷,堪稱江湖楷模。前輩十九歲便號稱無敵,二十歲連敗三十三名家歸隱江湖,平生不好錢財不沾,乃是後輩心中的神人。」
屈指良充耳不聞,「听說你在調查李成樓、南碧碧幾個人的血案?」
畢秋寒一怔,「是……難道前輩知道什麼線索?」
「都是我殺的。」屈指良截口淡漠地說。
「什麼……」屈指良陡然怔住呆呆地看著屈指良,「什麼——」
「李成樓、南碧碧、葉先愁、冷于秋四人都是我殺的。」屈指良冷冷地說。
「什麼……為什麼?」畢秋寒整個人懵了,喃喃自語,「怎麼可能……以前輩的武功名望,為什麼……為什麼要殺他們四個?」他猛地抬起頭來大聲說,「他們不是被太祖皇帝下令害死的嗎?」
屈指良威震江湖幾十年的臉微微地有些震撼,「你知道了?」
「我知道——只是我不知道下手的人居然是……」畢秋寒痛心疾首地低頭握拳,痛苦得全身發抖,「前輩的武功名望江湖罕有,何必甘為皇上的殺人之刀……何必……」
「何必?」屈指良並沒有冷笑什麼,他只是負手依然用那仿佛發生什麼都決不會動容的淡漠說,「畢秋寒你還很年輕,而且你並不聰明。」
「前輩可是受人所迫身不由己?如有苦衷為何不……」畢秋寒根本沒听見他剛才的那句話。
「你不聰明,我為何要告訴你真相——你還沒有想通嗎?」屈指良燭房劍一推,畢秋寒毫無防備驟然被連鞘劍抵在胸口,「真正聰明的人……你知道南碧碧是怎麼死的嗎?他見了我之後橫劍自刎——既然不可能逃生,那就不如自行了斷。」
殺人滅口?畢秋寒腦中方才電光火石的一轉,燭房劍上排山倒海的壓力當胸而來,他無論如何不肯相信這位心中敬畏的江湖奇人會這樣。整個臉上都是不能置信的表情,竟也絲毫沒有加以防備。
他如此狀態,屈指良只要再加一把力就可以把他當場震死。但屈指良驟然收劍,緩緩月兌劍出鞘,「如此殺你,諒你不服,拔劍吧。」
畢秋寒死里逃生,滿身冷汗,方才如果屈指良轉念稍微晚了一點,他便要被那驚世駭俗的真力震破心髒橫尸當場!屈指良分明是來殺人滅口,卻又行的是江湖規矩光明磊落,既不隱姓埋名也不施加暗算。畢秋寒拔劍在手,心中一振,無論如何,有機會和屈指良一戰,不知是多少江湖男兒的夙願!面對此人他心中迷惘雖多,卻可放在一邊。在武學造詣上屈指良誠然要高出他很多,但一股躍躍欲試的雄心壓倒了他心中更多的關于屈指良的疑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