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瘦的男子皺眉,「銅頭陀的嘴巴三十年清修也還是如此惡毒,可見三十年也不算很長時間。廢話少說了,天眼聿修帶著我三個兄弟躲到哪里去了?」這位姓「傅」的男子乃是祁連四友之首,望月客傅觀。另三友是掃雲客莫淡、吟花客柯晴、拾棋客何局。君山一會李陵宴設下埋伏,不僅埋下炸藥,而且率領眾多黑衣蒙面客痛下殺手。若非白發天眼兩人見機甚早應對得宜,將眾人化整為零當場驅散,眾人早已在炸藥之中灰飛煙滅了。混亂之中,傅觀和白發一行且戰且離,而莫淡、柯晴、何局卻不知道被聿修帶去了哪里。傅觀與他們也是數十年的交情,彼此間關心得很。
「聿修此人雖然出道甚晚,不過當真有三分本事。」銅頭陀低聲道,「你猜他把我們帶去了哪里?」
暗觀嘿嘿一笑,「我又不是神仙,怎麼知道他把你們藏到哪里去了?」
「我們一行六十三人,受傷中毒的可能有十來個。」銅頭陀道,「聿修說雖然化整為零各自逃生機會較多,也不易為炸藥一舉炸死,但是我們力量分散,太容易被李陵宴各個擊破,所以暫且躲避才是上策。」他神秘兮兮地在傅觀耳邊悄聲說︰「他把我們帶去了江陵府府尹的官邸。」
暗觀嚇了一跳,「怎麼?躲到官家去了?」
「听說江陵府尹龍大人是聿修的朋友。」銅頭陀悄悄地道,「我也覺得奇怪,不過那龍大人當真仗義,啥也沒說。」
「這天眼聿修果然不是常人,和府尹大人是好友。」傅觀搖了搖頭,低聲說,「我們近得很,就在武當山下。」
「那就危險得很了,這里李陵宴的爪牙很多。」肥壯如牛的銅頭陀低低地說,「尤其是那些妞兒們,少看人家生得漂亮就忘了自己老子是誰。我听人家說芙蓉莊柳戒翠那女人迷上了姓孿的,手下的那些女人都歸李陵宴調動。這里遍地是妞,一不小心就上了姓李的大當,這叫美人計你知不知道?越是中意,就越要小心。」
清和道長插口道︰「頭陀之所以如此小心,便是因為你很中意方才兩位女施主……」他未出家前和銅頭陀乃是好友,離家二十余年,少年時飛揚瀟灑的個性已經大大收斂,但是和銅頭陀打趣互相調侃的毛病卻沒改。
「胡說八道!」銅頭陀的眼楮瞪得比牛還大,「那麼小不點的丫頭給我做孫女還嫌小!」頓了一頓,他又說︰「這些女子肯定都不是好東西,打听白發的下落還不知道她們有什麼圖謀。」
「至少絕非平常家出門的小姐。」傅觀開口,「尋常家的小姐不可能這麼樣一個人出門,何況是找什麼郎君以身相許。這伙人的確來歷可疑,試試看她們是否會武,如果會武,那麼是芙蓉莊的女子可能性很大。」
「有道理,這世上武功很好的妞兒並不多。」銅頭陀同意。
「我去。」藍衫大漢突然開口,提起他的五環大砍刀,他不愛說話,但每說一字都有如千鈞,言發身行。
「藍兄刀法了得,實是江湖上少見的用刀名家,藍兄去再台適不過。」清和道長微笑。
這位藍杉大漢名叫藍霖龍,寂寂無名,但在這君山一哉之中表現得出奇地冷靜,武功了得,因而清和道長對他甚是客氣。
「小姐」的客房里。
畢秋寒盤膝調息養傷,南歌躺在床上仍然沒有清醒。本來聖香點了畢秋寒的穴道,強迫他穿了那件百鳥鳳凰羽的裙子,但時辰一到穴道自解,畢秋寒能動之後的第一件事自然是把那整人的裙子能甩多遠甩多遠。此後盡量平靜下來坐息,好讓重傷的身體早日恢復。
平心靜氣,不去想聖香做的那些匪夷所思的怪事,真氣緩緩在體內運行,漸漸地心氣達明,內視外听,許多平常听聞不到的細微聲音和感受不到的冷熱氣流都似乎分外明顯。這一劍外傷嚴重,但是幸好沒有傷及經脈,休息個三兩個月必然會完全愈合。
「試眉……試眉……」床上的南歌已經昏睡了一日一夜,此時突然發出一些囈語,模糊地道,「試……」他沒再說下去。
畢秋寒此時行功未及忘我之境,听在耳中微微一震。他還記掛著施姑娘嗎?看不出南歌平日豪氣干雲仿佛什麼事也不在意,卻也有無法可解的心事。他一念感慨未完,突然听南歌又叫了一聲︰「文笙!文笙……為什麼你要逼我殺你……我其實……根本不想你死……」
文笙?南歌的仇人?朋友?
他在調患,卻又分心于南歌的囈語,就在稍微一個恍惚之間,陡然「喀啦」一聲,窗栓被人大力震斷、一個藍衫大漢翻窗而入,一言不發,一刀往床上昏睡的南歌砍去,
他發刀,刀已經堪堪砍到南歌的鼻尖,畢秋寒才听到出刀時「呼」的一聲!這是怎麼樣老辣快速的刀法!大駭之下,他顧不得正在調患,一掌向藍衫人劈去,急喝︰「刀下留人!」
藍衫人一聲不響,反撂刀背接下他這一掌。「果然有詐。」他喃喃自語,「一身好武功,卻假扮女子,你們果然都不是好人。」他說得好似呆頭呆腦,但收刀一刀直砍,力在刀鋒,分明就是狠了心要把南歌從腦袋正中破成兩半。
畢秋寒咬牙手按右腰的傷口,一躍而起,一腳挑起椅子往藍衫人大刀上飛去,「你誤會了!你是誰?我是……」
「敵人。」藍衫人「啪」的一刀破開椅子,在他刀下那椅子就如紙糊,可見他非但只是刀法了得,這把刀還是利器。
「且住!請听我……」畢秋寒手無寸鐵,重傷之下,又是調患之際一躍而起.幾乎擋不住藍衫人一連串的猛砍猛劈,連擋帶逼地擋開數下殺手,已是喘息連連。
「當啷」一聲,門開了,一個店伙計提著茶壺進來,猛地看見房里這籌場面,嚇得傻了,茶壺跌在了地上。
藍衫人見狀月兌手飛刀,一刀向那伙計射去!
畢秋寒晃身到那伙計之前,一把截住那飛來一刀,刀上蘊含的剛猛之力搞得他連退三步。雖然救了伙計一命卻已離南歌有十步之遙,萬萬救援不及!他被逼退三步,臉上已是臉色大變。
藍衫人毫不猶豫,一拳對著南歌的胸口打了下去。他的內力如此威猛,這一拳下去南歌還不當胸被打個對穿?畢秋寒絲毫不顧及自身安危,和身急撲。他只求藍衫人這一拳不要誤傷好人,卻不顧及他自己很可能被藍衫人一拳打死。
「天啊——」那伙計倒也是個莽人,眼見自己的救命恩人處境危急,大叫一聲沖了上去,竟然一把袍住藍衫人的背後,「殺人了——」
正當這藍衫人一拳下來可能重傷三人之中的任何一個的時候,一道劍光自被窩里破被而出!劍出,才听聞「刷」的一聲,那劍光極清拔極自負,霍地直刺藍衫人的眉心!
原本藍衫人的形勢大好,面前三人一人昏迷、一人重傷、一人不會武,他任何一拳都可以把這三人中的任何一人打死。但突然畢秋寒不顧安危飛身撲來,他被店小二一把抱住,面前突然出現了一道劍光!
他從絕佳的局勢變為了極其危險的局勢——只要他一個不慎,就會被畢秋寒的拳腳擊中,或者被劍光當眉刺入!
誰生?誰死?剎那之間,那劍光暴漲如滿月之江湖,千百流光只匯聚于藍衫人眉心一點!
但藍衫人竟然沒有閃避——他沒有閃避,畢秋寒就抓住了他本欲砸下的一雙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