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雞就不是鳥了。」翁老六又說。
「但是野雞的毛比較漂亮……」
「那是鴛鴦羽。」畢秋寒忍不住說。
「呃?」聖香一臉笑吟吟,「原來小畢這麼了解?好東西當然要給識貨的人,這件裙子歸小畢。」他囂張地東張西望,「大家有沒有意見?有沒有意見?」
宛郁月旦溫顏微笑,「我沒意見。」
翁老六苦笑,聖香敲定,「兩個贊成一個棄權,這裙子歸小畢!」
半日之後。
他們的船自漢水而下,漢水自沙洋折而向東接武漢下長江,而聖香他們的船轉入漢水支流東荊河,直到新溝。新溝距離洪湖已然不遠,洪湖洞庭並稱兩湖,同在正北大洪山、東北方大別山、東南方幕阜山西審方雪峰山、西方武陵山和武當山的包圍之中。
新溝是個不大不小的地方,這日來了一頂轎子和一輛紅紅綠綠的馬車。轎子前有一位鼻子旁長了一顆大黑痣的媒婆,還有位巧笑倚兮相當漂亮的姑娘。看這群人浩浩蕩蕩衣裳錦繡,新溝人都知不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出嫁路過,便是回娘家探親。只差不知姑爺人在何處?
那淡黃衣裳的快嘴笑臉姑娘是個丫頭,听她說來她們家小姐那個生得貌美如花容顏端麗,家財萬貫外加那個滿月復詩書,橫豎沒個缺點。只因路途被一位長沙鏢師所救,小姐感恩圖報願意以身相許。只是這一路打听過來,听聞這位鏢師前去君山與人相約,此後竟而失蹤,小姐憂心如焚,正自四處打听。如果有知情人通報姑爺消息,小姐千金以謝。
此時听說那位家財萬貫貌美如花的小姐已然住進了新溝「萬湖」客棧。眾多好事之徒閑來無事,好奇地圍著那俏丫頭打听消息,「不知那位姑爺姓甚名甚,多大年紀?」
黃衣黃裙的俏丫頭生得玲瓏剔透煞是可愛討人喜歡,萬湖客棧門口聚的這一群多半是為了看這丫頭來的。丫頭已是如此這般的人才,不知道那院里的小姐又是如何的國色天香?
「姑爺?」俏丫頭自稱叫做「香兒」,眼皮眨也不眨,「姑爺不是姓容就是姓聿,本少……嗯,香兒我也不大清楚。」
「香兒姑始不是小姐的陪嫁嗎?怎麼不知姑爺姓名?」
那黃衣「香兒」順口答︰「姑爺武功高強,救小姐的時候跑得可快了,我根本沒說上話。小姐害羞,不敢和我說。」
听眾發出一陣訕笑,「香兒姑娘連姑爺的姓名模樣都不清楚,要怎麼個找法?」
「我知道姑爺的長相啊。」香兒眉毛揚得老高,「姑爺多半是這樣的……」她先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福了一福,羞答答地說︰「多謝公子相救。」隨即板起面孔,努力裝出一劃嚴肅冷淡的模樣,淡淡地袖子一拂,「不必。」然後掉頭走開三步,示意說姑爺救人之後拂袖而去的場面。她眼神靈活表情多變,這一禮一拂讓她演得活靈活現,煞有介事。
圍觀的人群一陣哄笑,「香兒姑娘扮得真像……」
正當那邊說笑之間,萬湖客棧里一位據桌而食的道士微微詫異地往這邊望了一眼,眉心微蹙,似在沉吟。
只听那香兒越說越是興高采烈,渾然忘了她自己剛才說和「姑爺」沒說過話,也不知道姑爺的姓名,「那位姑爺個子大約有這麼高,」她比了比稍微比她高上三分之一個頭,「嗯……不喜歡講話,一開口就會讓人害怕,還可能有一頭白頭發,不過沒有一頭白頭發也行……」
「香兒姑娘個子高挑,如果比香兒姑娘還高,那可真是魁梧大漢了。」人群中有人笑道。
那道士眉頭又是一動,有些微笑。
香兒一本正經地道︰「姑爺是鏢師又不是土匪,怎麼會魁梧?」她強調,「魁梧只會讓人想起拿著五環大砍刀的……」她顯然本是想說「強盜」或者「土匪」的,突然客棧內「當啷」一聲,一位藍衣大漢提起了放在椅子上的兵器,放到了桌面上,那正是一柄五環大砍刀。
「……的英雄。」香兒眼楮也沒多眨一下,笑眯眯地說。
「香兒,小姐叫你了。」客棧內房出來一位更為年輕的姑娘,白衣如雪,眉目清雅溫柔渾然不似丫頭,扶著牆壁出來,步閥搖晃縴縴弱質,讓人不禁心疼。
「阿宛。」那「香兒」三步並作兩步趕過去扶住她,一邊埋怨一邊往里走,「你還沒好昵……」
門口的眾人瞠目結舌,這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身邊的丫頭一個比一個出色,這白衣女子只是微微一閃,已不知迷了幾個人的魂魄去。
萬湖客棧那道士一桌邊上又多坐了兩人,一人是方才人群中開口接話的那位,另一位便是使五環大砍刀的大漢。
那道士莫約四旬,眉清目秀,衣著整潔樸素甚有道氣,對那兩人點了點頭,低聲道︰「兩位都听到了嗎?」
人群中接話的男子身材也極是高挑,又極削瘦,但並非古陰風一般全身宛若骷髏。他人極高,卻灑然有飄逸之態,舉杯喝了一口清茶,「那位黃衣裳的小泵娘分明找的是浮雲姑射之夫,白發白大俠。」
藍衣大漢點了點頭,卻似不喜說話,並不開口。
「這些姑娘來歷可疑,不知是敵是友。」那道士沉吟道,「白大俠的去處貧道以為還是暫時保密為好。」頓了一頓,他又說︰「听說芙蓉莊也被李陵宴收羅,芙蓉莊艷女之名響亮,這些女子看起來極是可疑。」
「傅某人卻不這麼看。」身材高瘦的男子接口,「以找姑爺之名尋找我方蹤跡,這等計量近似胡鬧。芙蓉莊女子憤世嫉俗者甚多,她們不會開如此玩笑,傅某之見,不如向香兒姑娘套套口風,試探是敵是友。」
藍衣大漢又點了點頭,「她演白大俠的神色極似,也許是熟人也不一定。」
「未曾听聞白大俠除姑射之外有什麼故人……」
這作唱俱佳胡說八道的「香兒」當然除了聖香別無他人。宛郁月旦在房里休息,听他越說越是高興,越扯越是離譜,出門把他叫了回來,微笑道︰「秋寒如果知道你在外頭給他找姑爺,一定氣得傷勢復發。」
聖香笑吟吟地說︰「放心,我給小畢找的姑爺他一定滿意,見到了人他絕對要給我謝禮叫我神仙,絕對不會氣死的,保管百病全消。」頓了一頓,他說︰「你的傷怎麼樣了?」
「大概再過個三五天就無事了。」宛郁月旦微微蹙眉,「只是阿南的高熱一直不退,人也不清醒。我猜他身體素好從不生病,這一次才會如此嚴重。」他咳嗽了兩聲,「翁老已經卸了易容出去打听消息,我們只要能安全在這里住上三五天,事情可能就會往好的方向轉。」
「所以阿宛宮主要本少爺不要在外面惹是生非?」聖香拆穿他的弦外之音,笑嘻嘻地說,「要是本少爺不听話呢?」
宛郁月旦眼也不眨一下,「听話的就不是聖香了。」
聖香大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贊道︰「果然是好兄弟,果然了解我。」
「當然……出錢的人說話才算數。」宛郁月旦被他拍得踉蹌了一下。
「阿宛果然聰明。」聖香笑眯眯。
此時外頭桌上。
「貧道總覺得那位香兒姑娘看起來極是眼熟。」那位道士正是來自武當山的清和道長,是武當掌門清靜道長的小師弟,「但貧道已經二十余年未曾下山,以這位姑娘的年齡,不大可能在何處見過。」
「凡是漂亮妞,清和老道就會覺得眼熟,三十年清修還沒消了你的毛病。」一個聲音橫空而來,有人冷冷地道,「那丫頭生得妖眉妖眼,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