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秀似笑非笑,古怪地看著藏血,一直看到他自己不好意思,有點狼狽地承認,「好啦,是我胡說的,那又怎麼樣?反正憑感覺,雪言她一定不會恨你的,她最多自卑而已。」
「自卑——」真秀拖長聲音,自言自語,「她一直都是很自卑的,一直都以為,她是個不配得到幸福的妖怪。」這個時候,另外一個人也被推進來,這個人躺著,一頭紅發,毛毛躁躁,讓人看了就全身起雞皮疙瘩,看不出是男是女,被單一直蓋到臉上。
「雪言。」真秀只是輕輕地念了一遍,然後嘆了口氣,把手里的一個東西,交給了藏血,「如果你以後可以見到她,請代我說,對不起。」
放在手心里的,是一個榛子。藏血聳聳肩,「換了是我,寧願送巧克力。」
真秀顯得有些累了,閉上眼楮,「榛子的味道,比較柔和,如果她以後害怕和寂寞的時候,吃一吃榛子,心情也許會快樂得多。」他握了握藏血的手,「等我出來了,再說。」
字條?藏血錯愕地發現,真秀居然在被子底下用手塞給他一張字條。老天!他已經是要死的人了,居然還有心情和他玩間諜游戲。就在這個時候,兩張病床被推人手術室,手術室的門關了起來,紅燈亮,「手術中」。
真秀塞了什麼給他?藏血打開字條,上面寫著,「你看見了給我傲骨髓移植的人的臉嗎?如果沒有看見,她就是雪言,請幫我把她留下來。」
雪言?藏血看著關閉的手術室的門,對了,雪言她有著可以給任何人提供器官移植的奇怪的身體,為什麼沒有想到?她是安心打算了,救活真秀,然後再逃走。這個該死混賬的女人!自卑得不得了的雪言,害怕被傷害,所以故意顯得很堅強,其實她並不堅強,被傷害之後,只有逃走的勇氣。她總是懷疑,像她這樣的人不配得到幸福,總是覺得,真秀不可能是她的。脆弱的日之媛,那一箭,再加上真秀要趕她走的那些話,都嚴重傷害到了她。她計劃得好好的要逃走,只有逃走,才是活下去的惟一的選擇。
你這笨女人!你把真秀害得好慘,但是,至少你是愛他的,對真秀來說,那就足夠了。藏血握了握手里的榛子和紙條,突然微微一笑,再也沒有像他現在這樣有信心,等著手術室里的人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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餅了不知多久,在藏血滿心胡思亂想的時候,突然,有人蒙住他的眼楮,低沉地笑,「你在這里做什麼?」
藏血嚇了一跳,轉過身來,只見一個穿風衣的男子,像帶著一整個冬天的雪花和風站在他眼前,高深莫測地微笑,「藏血,我們有兩年沒見了吧?你還是考上了那小子的學校?我打電話叫你回日本,你為什麼不回來?」
這帶著一身風和雪花走過來的人,是真秀和藏血的高中同學,山寺朱鳥。他嘴里的「那小子」,顯而易見是指真秀。藏血和真秀留在千足繼續上伊賀顏大學,而山寺朱鳥卻回了日本,過了兩年才又在這里相見。
「你怎麼突然回來了?真秀……」藏血還沒說完,山寺朱鳥一把拉住藏血的辮子,拖著他往外走,嘴里問︰「我叫你回日本,你為什麼不回來?我不管真秀那小子的事,他狡猾得很,不會出事的。你呢?今天你不解釋清楚,我不放你回去。」
「喂!你有沒搞錯,放手啦!真秀他在里面,他有事拜托我做,你不要搗亂。」藏血被山寺朱鳥一把拖了出去,離開了手術室門口。
餅了一會兒。
「叮」的一聲,手術室的門開了,手術結束。
兩個病床被分別推了出來,推向不同的病房。
藏血好不容易止住非常輕松拉著他的發辮往外走的山寺朱鳥,整了整眼鏡,雖然人依然斯文而憂雅,但是免不了有些狼狽,「你發什麼瘋?真秀在手術室里,搞不好出不來了,你把我拖到這里來做什麼?」
山寺朱鳥有些意外,「真秀在手術室里?他出了車禍?」在山寺朱鳥的印象中,真秀是那樣雙手插在口袋里,非常悠閑地靠著一棵大樹,垂下眼臆就可以解決一切問題的人,他會在手術室里?惟一的可能就是遇到了天災人禍。
「你有毛病,他病得快死了,你才出車禍!」藏血很沒形象地白了他一眼,「真秀有事拜托我做,你別在這里礙手礙腳,等到真秀的手術做完,活過來了,不會有事了,想要我們給你開歡迎會再說啦。」
「原來你在手術室外面等真秀?這還真是一件令人驚訝的事情。」山寺朱鳥有些詫異地搖頭,「真秀也會生病?可見一個人不能太聰明,總有一天老天爺會整他的。」陪著藏血往回走,「別擔心,真秀死不了的,他這樣的人怎麼會死在病床上?」
藏血聳聳肩,發辮在腰間飄蕩,「難說得很,你要知道,有了感情負擔的人,不會像從前那樣自信,也不能像從前那樣瀟灑了。」
「真秀戀愛了?」山寺朱鳥詫異地問,眼里閃過一絲異樣的光彩。
「當然。」藏血漫不經心地回答。
這個時候,他突然看見手術室的燈已經滅了,醫生和護士正在收拾手術器具,呆了一呆,藏血奔了過去,「等一等,剛才做手術的兩個人呢?」
護士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一個送去加護病房,一個送去普通病房,別擔心,手術做得很順利。沒有經過輸血的再障病人做這個手術的成功率有80%,應該會沒事的。」
「該死!我不是問這個。」藏血握緊了手里的榛子和紙條,雪言呢?她不會就這麼跑了吧?她如果在這個時候跑了,真秀會殺了他,再殺了山寺朱鳥這攪混水的混蛋。「那個做捐贈骨髓的人呢?是男人還是女人?送去哪間房間了?」
「是個女孩子,很年輕的,就是那頭發有點奇怪,剛剛燙的吧,和她的人不怎麼相配。」護士小姐回答,「進去了315號房,就在這條走廊過去,不過麻醉還沒有退,你現在過去謝她,她也不會知道的。」
「麻醉還沒有退?」藏血松了一口氣,但還是快速走向315。
「藏血?」山寺朱鳥跟著他往315房走去,推開房門,只見房間里空無一人,床單是剛剛掀開的,人卻已經不見了。藏血呆呆看著空空的房間,突然狠狠地砸了一下床鋪,她還是走了,她居然還是走了。這下子慘了,他要怎麼給真秀交待?他那麼放心交托他留下雪言,結果他居然連這個都做不到。
「床單還是溫的,應該走不遠,剛剛做完手術的人,應該也是走不遠的吧。」山寺朱鳥按了按床鋪。
但是藏血知道,如果雪言決定了要走,她會逃得比什麼都迅速,比什麼都躲藏得無影無蹤,這下子慘了,叫他怎麼和真秀說?
「嘀——」的一聲鳴笛,突然間響起了火警的訊號,醫院里的自動廣播一遍又一遍地說︰「發生火警,請迅速從逃生樓梯撤離。發生火警,請……」
怎麼會突然起火了?藏血與山寺朱鳥面面相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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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了手術,就逃走。逃走的念頭是那麼鮮明,因為當看到了真秀的時候,那種忍不住要撲入他懷里的沖動,那種想要緊緊抓住溫暖的感覺,都一再提醒她,如果不趕快逃走,就會再一次跌入真秀的溫暖中。當听見他說對不起的時候,听見他留給藏血榛子的時候,她都咬著嘴唇在顫抖,可惜那樣的真秀始終有著日之嬡的影子,那樣的真秀,總是不能原諒她為了保護自己而一而再、再而三地傷害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