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秀始終不是我的。雪言可以提早排除麻醉藥的影響,是因為她早就習慣了給人做各種各樣的實驗和檢查,麻醉在她身上早就成了一種逐漸習慣的東西。她差不多在手術結束的時候就清醒了,一到病房,立刻就離開,預防被太聰明的真秀看穿了真相。
一只手拉住了她。
雪言愕然地抬頭,她已經快要走出千足市立醫院的門口,只差一步,就跨出了鐵門。但是有人拉住了她的手,並且順勢把她壓到了醫院大門旁邊的鏤花欄桿上去。
「下一次扮陌生人的時候,不要燙頭發。」真秀的眼楮在她面前不到二十厘米的地方,微笑著,湛湛生光。他還穿著那一身手術中的衣服,一只手按著剛剛縫合的傷口,很明顯,血已經滲了出來。
「真秀……」雪言呆呆地看著他,不可置信,失神地說︰「不可能的,你怎麼可能爬起來,你的麻醉藥還沒有退,你才剛剛做完手術。」
真秀整個人都壓在她身上,呼吸明顯地不符合正常的頻率,紛亂而清淺,他的臉色慘白,全身還帶著手術後的消毒水的味道。「如果你爬得起來,為什麼我爬不起來?」他緊緊地蹙眉,顯然手術後要立刻爬起來追人,需要太強的意志力,「這只需要一點小小的技巧,當麻醉針打入皮膚時,繃住那里的肌肉,肌肉不放松的話,即使麻醉藥打進去了,也會在針頭拔出來的時候,被逼出來一些。還有,如果用呼吸麻醉的方法,只需要閉住呼吸,就不會被完全麻醉。」
「你的意思是說……剛才,你是在不完全麻醉的狀態下做的手術?」雪言呆若木雞,忘形地抓住真秀的手,「你瘋了嗎?你不會痛嗎?為什麼?就為了害怕我會走掉嗎?」
「嗯,不太痛的。」真秀喘息得好辛苦,「身體內部的神經,沒有體表的來得敏感。」
雪言臉色和真秀一樣慘白,「你瘋了,你瘋了!」她喃喃自語,「你居然不完全麻醉的狀態下做手術,而且還在手術後跑出來追人。」她慢慢順著醫院的欄桿坐下來,真秀也就隨著她的動作和她一起坐到了地上。雪言失魂落魄,緊緊抓住真秀的手,「你覺得怎麼樣?哪里不舒服?你還當不當你自己的命是命?我這麼辛苦才救回你,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待你自己?你不覺得你太過分了嗎?」
真秀一只手按著手術的傷口,血已經染紅了他的手,坐在地上,靠著雪言的身體,慢慢地說;「既然你可以,我當然也可以,我就知道,藏血不一定留得住你。」
「我留下我留下,我不逃走了,真秀你看著我,你覺得怎麼樣?」雪言驚恐地看著他,感覺著他毫無力量地依靠在她身上,現在是上班時間,醫生居然全部不在門口!
「對不起,我故意說那些話,傷害你,我只是害怕,在我死掉的時候,你會太傷心,我也受不了你為我哭的眼淚,所以才趕你走。」真秀打起精神,「我……給藏血說過,在我走的那一天,你不會為了我哭。」
「我不哭!我一定不哭!」雪言緊緊抱著他,「你別說了,靜靜坐一會兒,等醫生來好不好?你怎麼可以從五樓的重病房走下來?他們全部都瞎了眼,不知道你是剛剛做完手術的人嗎?居然不阻止你!」
「可是,如果可以活下來的話,我無論如何不會讓你走掉。不要以為……我會討厭你……那是騙人的……」真秀深深地蹙眉,失血讓他無法集中精神,雪言抱著他,都清晰地听到他胸口心髒的貧血性雜音,再這樣下去,真秀真的要死了。「對不起,我忍受不了你走掉,所以才那麼大聲地罵了日之嬡,我知道是她……她的事情,逼得你不得不走,我罵了她,差點把她逼死……一個人要保護自己所愛的,總是免不了要傷害一些其他的人,但是如果,那個傷害是善意的話……」真秀猛地深呼吸了一下,「誰也不能夠……責備。」
「我知道了,我懂了,真秀,我從來沒有怪你,我只是以為是我讓你失望,是我對不起你,你不要一直道歉好不好?」雪言提高聲音,「藏血——藏血——」她在叫救兵,為什麼一直都沒有人?在這樣下去,真秀會死掉的。
「不要……離開我。」真秀握著雪言的手,低低地說,「我把榛子留給了藏血交給你,可是,你居然不要。」
「我要的!我怎麼可能不要?只不過,我早就有了真秀的榛子,」雪言把一個東西壓在真秀手里,「你看,我一直都有的,無論我走到哪里,都會有真秀的榛子陪著我。」
真秀緩緩地睜開眼楮,看了那榛子一眼,手指微微張開,握住了那個榛子。「不要走……你如果要逃走,我就不告訴你醫生去了哪里。」
他到現在這個地步,居然還有力氣設計這些?雪言緊緊抓著他的手,幾乎要捏碎了他的骨頭,咬牙切齒︰「我永遠都不走了!你快點說,你把醫生弄到哪里去了?」她不可想象,這樣一個手術剛剛醒過來的病人,快要死掉的人,居然還有這樣的手段,用這種方法,威脅她。
「你發誓。」真秀笑了,「發誓以後永遠不會逃走。」
「我發誓!但是你先告訴我,醫生呢?為什麼都沒有人?你怎麼逃月兌護士的眼楮從五樓下來的?」雪言幾乎要被他嚇得失魂落魄,也急得幾乎發瘋,「你把醫生弄到哪里去了?」
真秀口齒啟動,想要說什麼,但是那一股強大的意志力支持他听到雪言發誓不走了,也就差不多消散,負荷過重的身體在討饒,再堅持下去只怕真的會死掉了。真秀閉上了眼楮,喃喃地說了幾個字,但是雪言卻听不清楚,他就昏了過去。
天啊!他居然就這樣昏倒了?雪言嚇得全身都涼了,正在她六神無主的時候,兩個人快步跑到了她身前,其中一個人長長吁了口氣,「我就說,事情是這樣的。真秀這混賬東西,他想要嚇死多少人才甘心。」
雪言緊緊抱著真秀,她是那種緊張到絕望的反應,整個人是冰涼的,繃得僵硬。來人無法把真秀從她懷里分開,只得把兩個人都抱了起來,他身邊的男子幫了他一把。到這個時候,醫院才紛紛跑出了許多醫生,個個臉色蒼白,像經過了一場巨大的驚嚇。
兩個男子把真秀和雪言一直抱到了真秀的重病房,護士開始替真秀處理撕裂的縫合口。
「雪言?雪言?」抱著他們上來的藏血伸手在雪言面前晃了幾下,「你松手好不好?你這樣抱著真秀,會影響護士護理。」
雪言一听到「護士」,就乖乖放了手,過了好一陣子,一直到另外一個護士過來處理她自己身上的手術口的時候,也許是疼痛,她突然清醒過來,「真秀怎麼樣了?他不會……不會死掉吧?」’
藏血看著她,又看著真秀,搖搖頭,「你們兩個,真是!本來不會死掉的一定要弄到死掉才甘心。沒事的,及時搶救就一定沒事,只要過一會兒醒過來,他不要再到處亂跑就好。」
雪言被安排在真秀隔壁的病床上,她自己的傷口也裂開了,她卻一點也沒有感覺到。
站在藏血身邊的山寺朱鳥嘿嘿一笑,「這就是真秀喜歡的女孩?了不起,真了不起。」
雪言的目光轉到了山寺朱鳥身上,怔怔的,是大劫之後心有余悸的眼神,她還沒完全清醒過來,不知道說什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