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說是人偶,你是個人偶嗎?」雪言凝視著他。
真秀笑了,在這種情況下,他居然還是答了一句很技巧的話,「你說是,就是吧。」
「你是個不會愛人的木偶,你們不希望日之嬡受到傷害,因為她是不能受傷的女圭女圭,所以她被送去了英國。」雪言一個字一個字地說,觀察著真秀的反應。
「你真聰明。」真秀沒有說她猜得對,還是不對,只是充滿感嘆地贊美了她一句。
「為什麼?理由不能告訴我嗎?」雪言挫敗地變色。
「不能。」真秀聳了聳肩。
「真秀——」雪言欲言又止。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秘密。」真秀把手插在口袋里,站了起來,緩緩向前走了幾步,回過身來,如是說。
她無法打敗真秀,縱然她試圖了解有關真秀的一切,她的努力,換來的只是禮貌的拒絕。
突然間,眼眶熱了一熱,一股被冷落被遺棄的心情浮了上來,那是被保護被關心之後的貪婪,想要求更多的感情,卻忘記了,自己只是一只烤雞,隨時會被入抓回砧板的烤雞。沒有人會把心真正交托給一只烤雞的。妄圖要了解什麼,分擔什麼,都是徒勞的,你只需要。安分守己地被保護就好,多嘴多舌,那麼想要了解真秀,但是真秀——並不需要你了解啊!只是交易,不淡感情,你忘記了嗎?雪言坐在原地,默默地想。
她似乎是——真秀回頭看了一眼,很傷心——
突然雪言轉過頭來,笑了,「對不起,我以後不再問了,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秘密。真秀沒有問我,我當然也不能問真秀。」
她居然笑得這麼快!真秀的心再一次震動了一下,短時間腐朽的人偶……他皺了皺眉,一股欲言又止的心情纏繞不去,突然讓他愉快不起來了。
「走啦。」真秀把書包往肩上一搭,另一手仍然插在口袋里,「今天晚上請你去伊賀顏的中餐廳,吃一點別的東西。」
「好。」雪言跟著他站起來。
「跑過去好不好?」真秀突然回頭一笑。
「好啊,看是你快還是我快。」雪言穿著校服的短裙、短統襪和跑鞋,一下子風一樣掠了出去。
「我會輸給你?」真秀追了上去,他很少跑,常常都是走路很悠閑的樣子,一旦跑起來,雪言才知道他有著驚人的速度。
「我可是優秀品種,和普通女生不一樣的。」雪言邊跑邊笑,「追得上我再說!」
她果然是運動細胞好得驚人的女生!這麼優秀的體能,卻是器官買賣中的一種估價的條件。真秀追上去,貼著她耳邊跑,如果沒有阿剎德的陰影,雪言會是多麼快樂多麼優秀的女孩子。
「你也不差!」雪言已經盡了全力,真秀卻依然跟在她身邊,不快也不慢,雖然說他是男生,但是顯然,她現在的速度已經快過一般的男孩子,真秀不僅是腦子上的強者,連體育方面都是。
很快的,伊賀顏中餐廳已經在眼前,兩個奔跑的瘋子停下來,等著呼吸平靜下來才進去。雪言看著真秀背後晃動的帽子,笑了起來,「真看不出,你跑得這麼快……怎麼不參加校運會……我沒在名單上看見你的名字……」
真秀一只手扶著中餐廳的圍牆,邊喘邊笑,「沒有仲海快,跑不過他,也跑不過藏血,干脆不參加了,哈哈。」
「原來……你也這麼好勝。」雪言笑了,「誰規定你樣樣都要第一?」
「我沒說不可以,所以我不參加,我連威脅都不給他們,怎麼能說我好勝?」真秀笑,「走了,進去吧。」
雪言和真秀走進伊賀顏的中餐館,沒有留意到,中餐館門外,停著一輛黑色的開篷車,在夜色里,有一個詭異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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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丫頭是在伊賀顏大學的門口被車擅死的,不過,那丫頭和伊賀顏大學的伊賀顏家族沒有任何聯系,為什麼伊賀顏家族要給她收尸,我就是想不通這一點,除非那丫頭其實沒死,跑進學校躲起來了,伊賀顏家族在庇護她,故意捏造了已經死亡的假象。」
「那丫頭就算死了,尸體也值不少錢啊,我們已經有了好幾個買家,丫頭的眼角膜、心瓣膜、小腿骨還有左手的一塊韌帶,都已經有主了。」
「伊賀顏大學是國際私立貴族大學,里頭不少學生得罪不得,說不定他們的家長就是我們的買主,就算現在不是,將來也可能會是。」
「伊賀顏大學現在是伊賀顏真秀在掌管吧?听說這小子不太好惹,手腕很厲害。」
「厲害又怎麼樣?老子一槍崩了他,看他要怎麼厲害得起來?」
「他如果真的是個人物,你能崩得到他?大頭別傻了!」
就在這個時候,有一男一女兩個學生走了進來,打打鬧鬧的,也沒有引起誰的注意,現在學生不都這樣?那「大頭」偶爾往門口看了一眼,看到那男生粟子色的球衣和帽子,呸了一聲,「乳臭未干的小子!」
正在上樓的男生似乎微微停了一下,沒回頭,手插在口袋里,繼續上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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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二樓的包廂,雪言的臉色變得出奇地蒼白,她像僵尸一樣冰冷且直挺挺地站在包廂中間,像已經完全失去了反應的能力。
真秀反手扣上了門,在听見門「砰」的一聲關了起來時,雪言震動了一下,突然緊緊用雙手把自己抱了起來,牙齒在打戰。
「別怕。」真秀知道她在極度緊張和恐懼的時候就會變成這種樣子,關上門,他拉下窗簾,從背後抱住全身冰冷的雪言,讓她溫暖一下,然後慢慢坐下來。
「他們……要把我分成很多很多塊……賣掉……」雪言極低極低地說,「我……我听見了。」她全身都在發抖,真秀緊緊抱著她,她拼命往真秀懷里鑽,像是希望自己可以縮小成看不見的東西,躲進真秀的口袋藏起來。
「別怕,他們不知道你在這里。」真秀柔聲安慰,雪言蒼白得像個木偶,剛才奔跑過的紅暈全都不見了。
「他們很快就會找到我的,很快就會的。」雪言低聲淒涼地笑,「我還會連累你,他們已經——知道你了。」
真秀的嘴角微微一撇,「我不怕。」
「可是我怕,你不懂的,你不明白的,你不知道他們的可怕,他們全部都不是人!是凶手!全部都是殺人凶手!」雪言搖頭,她已經說不下去了,她的身體僵硬得不像活人,高度的緊張讓她的微血管全部收縮,皮膚呈現驚人的慘白。
「他們也是人,不是魔鬼,最多是喪心病狂的壞人。」真秀握著她的手,她的手指僵直,居然冰冷得無法和他交握,再這麼恐懼下去,她說不定要先因為精神的高度緊張而瘋掉,或者死掉。
「篤篤。」敲門聲。
雪言全身一震,真秀只得低頭吻了她的額頭一下,表示安慰,「別怕。」他放開她,過去開門,「什麼事?」
「先生小姐,請問要點菜嗎?」
「一份海鮮煲,檸檬乳鴿,西芹百合,兩份海膽沙和生魚片。」真秀微笑,「還有,可以先給我送一杯熱咖啡嗎?」
「可以,先生請稍等。」
雪言窩在包廂的椅子上顫抖,她把自己蜷縮起來,抱得像一個繭。
「沒有人會傷害你,我會保護你的,別怕。」真秀解下球衣的外套,用那一層栗子色的外套把她包住,遮住她的眼楮,給她一點安全感。
真秀的球衣帶著真秀的體溫和味道,雪言緊緊抓住,往球衣里面躲,她害怕光,害怕風,害怕一切可能使她暴露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