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危險的女人,則寧和容隱達成共識,心照不宣,各自喝了一口酒。六音,你是紅塵里喜歡享受的公子,要別人愛你,那是很容易的事情,但那些從不是你希望得到的,是不是?則寧放下酒杯,容隱把目光轉過一邊。但正因為你被那麼多無怨無悔的愛戀淹沒了,所以你要找一份真愛,你需要的真愛,但很難、很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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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宴之後。
「喂!你叫什麼名宇?」六音徑直一把去拉那黃金鳳羽女子的手,微微側過了臉問,左眼前的黑發遮住了眼楮,似乎在表現他的魅力無人可擋。
「皇眷。」那女子五指一翻,反扣六音伸過來的手腕,沒生沒息地逼開六音這一拉,眼角往旁邊瞟了一眼,不耐而且心有旁騖地道︰「六音公子。你什麼時候才能對人尊重一點?」她冷冷地道,然後掉頭而去。
第二次一鼻子灰,但是六音不在乎,他把一個東西往皇眷的背影擲去,「這個給你!」
皇眷听到風聲,反手一接,低頭一看,握在手中的,是舞隊領舞的牌子,不解地皺眉抬頭,她一點也不喜歡跳舞,如果不是為了文嘉,她絕對不會踏進這鬼地方半步!
六音把手籠在袖子里,看她望過來,立刻笑了笑。
皇眷立刻白了他一眼。
旁觀的人卻都忍不住心里暗暗好笑,這兩個人,簡直就像串通了。六音這麼一丟,就是為了她看他一眼,而她看他一眼,卻似乎就是為了白他一眼……簡直就是練好了也沒有這樣的生動利落!
而後,六音就喜歡纏著皇眷,他難得會耐下心來對哪一個女子好,所以大家看著,也就分外地希奇。更希奇的是,六音難得對一個女子用心,皇眷居然是從來不理睬的!開始大伙兒也就看熱鬧,猜著六音公子什麼時候就膩了,算了,但是沒有,六音就是耐著心,給皇眷送東西,她不要,他就丟在她門口;他逗她說話,她不理睬,那麼瞪一眼也好。六音從來不需要對人這樣,但是,直到很久很久以後,大家才明白,也許因為六音太懶,他向來懶得多情,而這一次偶然動了心之後,或許就懶得變心了。
但其實,六音的心情很簡單,就只是——喜歡而已。
單純的喜歡,沒有任何的雜質,甚至連回報都不一定要求有。
而她,皇眷,鳳凰般的女子,她是什麼樣的心情,他卻從來不知道。
他只知道為了她,他那風華絕代的容顏,已消褪了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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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顏,最是無情物,風霜華發換白頭……六音伸手微微撫上自己的臉,在他的記憶中,依然記得當年的容顏,但是如今照在水中的,除卻風霜與憔悴,他幾乎已經不認得,這是誰的臉?
你讓我,從日升到日落,一日一日地消褪了我自己。我,我並非青鋼鋼鐵,我也會累,也會倦。可是你卻依然讓我日復一日地這樣追著你,找著你——你明明知道,我好顧惜容貌,我好在乎美丑,可你就是用這種方法懲罰我。
難道,你就不怕有一天,我也是會恨你的嗎?六音握起拳頭,對著潭水中的容顏,「砰」地一拳砸了下去,水花四濺,潑了他一身一臉,一陣清涼,一陣冰冷,水滴下去之後,臉上依然一陣灼熱。
「哇,這位公子好大的火氣。」突然背後有人嬌滴滴地道,「怎麼?看著自己的俊臉,看著也會發火?莫不是這位公子嫌棄自己長得太俊俏了?」說罷,花枝亂顫地一陣笑。
六音驀然回頭,身後站著一個紅衣女子,長得在常人看來算是美艷動人,在六音眼中,連路邊的野草都不如!若他還有三年之前七分容貌,這個女人,大概早就一頭撞死了。他也早沒了三年前慵懶舒適的脾氣,只是本無表情,「不關你的事。」
「哎呀呀,生氣了?」紅衣女子笑盈盈地走過來,「這麼俊俏的一個少爺公子,生氣起來更是叫人憐惜。你有什麼事情不滿意,可以對姐姐說,姐姐我——」她說到一半,突然覺得手肘一痛一麻,接著,全身僵直,不禁臉色大變,「你!」
六音淡淡地道︰「我最討厭風騷的女人,更討厭有人對我的容貌評頭論足。」他居然還在那水潭邊洗干淨了手,拿出一方巾帕擦干淨了手,然後才整了整衣裳,準備離開。
「等一等,你用什麼方法制住我的穴道?你不能走,你一走,我怎麼辦?」那紅衣女子大急,「我知道公子爺的厲害了,都是小女子有眼不識泰山,你,你要放了我啊,你怎麼能放我一個人在這里?」
六音懶得理這種風騷放蕩的女子,整了整衣裳,居然也不施展輕功,慢慢離開。
「你,你好!」那紅衣女子恨恨地道,「再讓本姑娘看見你,本姑娘要你不得好死!」
她在水潭邊足足站了一個時辰,才有兩匹馬經過,馬蹄聲響,馬上人詫異地道︰「艷蝶姑娘?」
紅衣女子已經站得有氣無力,「是我。」
馬上的乘客跳下馬來,「你著了什麼人的道?」
「不知道,在我左手少海穴,他不知道用了什麼卑鄙暗器。」艷蝶咬牙切齒地道,「七十歲老娘倒繃小孩兒,這一次居然讓個小白臉給騙了!」
「艷蝶姑娘有祖父做靠山,還怕什麼人欺負了你去?」馬上的乘客早就知道她素來喜好貌美的男子,言行放蕩,但因為她是武帝之孫,所以橫行江湖,無人敢惹,武帝雖然從未過問艷蝶的事情,但是武帝當年殺人不眨眼,艷蝶有這樣一個祖父,如何怕有人忤逆她的心意?這一條路分明是論音谷的路,居然有人在路上刁難了這位艷蝶姑娘,當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咦?」另一個人從艷蝶的手肘取下一條細細的東西,奇道,「頭發?」
艷蝶一呆,搶過來一看,那插入她少海穴的東西,居然是一條頭發!居然有人,可以以這種滑不留手幾乎看不見的東西,像針一樣,刺人了她少海穴!這是什麼樣的武功!人家如果要她的命,把這頭發刺人頭頂,豈不是神不知鬼不覺?
如此一想,任誰都寒毛直立,兩個騎馬客面面相覷,「這,這是哪家的高手?」
艷蝶臉色蒼白,「是一個長得很俊俏的年輕人,穿黃衣,看起來,沒有什麼特別,除了長相俊了一點。」
兩個騎馬客不禁心里暗罵︰你除了男人長得俊不俊俏之外,還知道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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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音制住了那位妖嬈風騷的女子,在路邊慢慢地走,他最反感別人提起他的容貌,說俊也好,說丑也好,都會讓他想起三年前。三年前,宮廷第一美人,不是任何女子,不是皇眷,而是他——如今風華落盡,草木成霜,他早已不是當年風采照人的他,而如今,卻依然有人要對他的臉指指點點。三年之前,也許如果不是他一念之差,也許,一切,都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也許,原本一切可以很好、很好……抬起頭來,夕陽西下,夕陽中撲啦啦飛過一只大鳥,影太黑,看不出是什麼鳥,但那飛起的樣子很孤傲,就像一只鳳凰。
鳳凰,驕傲的鳳凰,百鳥之王,像戴著王冠的女皇。
六音的腳步再一次停了下來,凝視著那只鳥,望著它越飛越高,然後飛走,消失,再也看不到。
皇眷,皇眷,驕傲的女皇,難道真的要有一天我踏遍天下,才可以從某個地方找到你?見不到你,我不甘心,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