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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的開封。
「六音公子?六音公子?」開封府皇城,一群舞衣翩翩的女子東張西望,四處尋找著那個原本應該帶領她們去軒寧殿給皇上跳舞的樂官。
「他總是這樣懶洋洋慢吞吞的,」有個女子掩口輕笑,「每次要出場,必定要滿地地找,六音公子哪里去了?每次,他都想找借口不去出場,卻不知道,其實宮里那麼多人想看咱們跳舞,有一半是宮里的妃子昭儀們,甚至是皇親國戚,想要看六音公子呢。」
「哼。」有個女子的聲音在舞衣女子群中冷冷地淹沒了過去。
「你是新來的嗎?」一個雪白舞衣的女子好奇地看著那發出冷哼的女子,「你不是中原人吧?長得……真……」她想了想,形容不出來,只能抱歉地輕笑了一下,「你莫生氣,六音公子一定在更衣房里,他每次都賴在里面不出來。」
那個「新來」的女子昂著頭,露出曲線優美的頸項,左耳上有個東西閃閃發光,她看起來一點也不像一個來為皇帝跳舞的女子,反而,她就像個女皇,狹長的鳳眼,冷冷流動著輝煌的光彩。她像鳳凰一般燦爛,略略轉動一下頸項,左耳上的光一閃而逝,才讓人看清楚,那是個鳳凰尾羽形狀的黃金耳環,黃金鳳羽!
「六音公子?你不去的話,過會兒幸公公又要來催人,你最後還是要去的。」
「好了好了,吵死了。」那邊的簾子一掀,有個人終于出來了,一身鵝黃的舞衣,隨著他出來的動作,可以听見一陣輕微的「叮鈴鈴」的鈴聲,那鈴聲或許不一定悅耳,但是莫名的,帶給人一種心弦震動的感覺。
六音!一個妖美的魔魅慵懶的男子!
那帶著黃金鳳羽的女子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在別人為他的風采迷醉的時候,她的眼中閃過的,竟是一絲犀利的近乎狠毒的仇恨之色。然後她別過頭去,靜步退回人群中,沒有引起六音的絲毫注意。
那邊的窗口有個偷窺的人影,是個小小的蒼白的女孩,她專注地看著懶洋洋的六音,連那帶著黃金鳳羽的女子冷冷的眼神,都沒有注意到。
「要走就走吧,你們一群鶯鶯燕燕,吵吵嚷嚷,我耳朵都要聾了,要走就快走。」六音不耐地听著一群女人嘰嘰喳喳數落他的不是,就像趕鴨子一樣,反這一群女人趕出了房間去。出門的時候,他偶然撞到了一個人身上,回頭,是一個大約十五六歲的小爆女,蒼白蒼白的臉,端著一個盤子,看見他後滿臉紅暈,簡直就傻了不會說話了,「新來的?」他沒記得宮里有這個人,不過話說回來,宮里有多少人,其實他也不知道。
「嗯……新……新來的……」小爆女緊張地緊緊抓住盤子,直點頭。
「哦。」六音漫不經心地走過去,完全沒有把這個看見他就發抖的女孩記在心里,他卻不知道,在他後來的一生中,這個女孩,卻改變了他很多,很多。
小爆女痴痴地看著六音的背影,直至他消失不見,才軟軟地靠在牆上,喃喃地自言自語︰「我是文嘉,你不記得了嗎?在一年前,在苗疆,被你救過的,那個掉進河里的女孩子,你居然不記得了……」她眼里淚光盈盈,「我……瞞著爹娘,到京城來找你,你是這麼有名,除了……除了到這里做宮女,我沒有任何機會可以見你……」她突然忿忿地把盤子摔在了地上,「你知道嗎?為了來開封看你,連姐姐,都陪著我入了宮,做了她最討厭的那種歌舞女子,我……什麼也不會,卻來這里端盤子,可是你居然——不記得我了?是不是因為我太丑,我比不上她們漂亮,所以你就根本不理我?」她在空無一人的房間前面歇斯底里地大喊,除了回音,卻什麼也沒有。
「文嘉!」有個太監怒沖沖地趕來,「這哪里是你可以來的地方?如貴妃房里的曉雲找你呢,你把她要的香囊弄到哪里去了?」
「香囊?」文嘉茫然,低頭一看,那香囊就正被她摔在地上。
「你這死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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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寧殿。
絲竹悠揚,人影翩翩。
一群美貌妖嬈的女子,在廣闊的殿宇里翩躚來去,衣袂飄飄,香風陣陣,偶爾一個媚眼相送,就教人迷醉到了酒杯中去,忘了自己是誰。
六音是很少領舞的,雖然他負責教,負責教,有時候也負責彈琴配樂,但是大多數時候,他根本就是坐在一旁發懶,連看,也懶得看這種風光旖旎的東西。他實在看得太多了,雖然喜歡,但也早就膩了。
突然之間,有個什麼東西閃了一閃!
像一道犀利的刀光剎那劃過空氣,把空氣也剎那間割裂成了兩半!
那是什麼?六音微微瞇起了眼楮,在人群中尋找光的來源,誰帶著閃閃發光的東西?這麼刺眼?放下酒杯,他饒有興味地開始注意看。
人群中,有一個人——沒有在跳舞!他是何等眼力,一眼就看出,有一個女人,雖然動作絲毫無差,也是腰肢柔軟舞姿翩翩的,但是她根本沒心在跳舞!她全心全意在注意旁邊的一樣什麼東西!六音凝視著她左耳上閃爍著犀利光華的黃金鳳羽,配!真配!這樣的女人,完全不是跳舞的料子啊!他這樣想著,然後淺呷了一口酒,笑了起來。
六音順著他的的座位看去,那是魏國公和秦王爺的席台,有個白衣的小爆女,正戰戰兢兢地給他們上菜,她的動作有點僵硬,走路有點跛,似乎是受了傷的。六音沉吟著,是那個——今天在更衣房外面撞到的小爆女,怎麼會受了傷?
「叮——」的一聲,雖然很輕微,但是因為六音很留心,所以就看見,是那小爆女端著的盤子里酒杯酒瓶微微搖晃,一撞,幾乎就要一起摔碎在地上。六音皺眉,她這下慘了,在皇上面前砸東西,罪名不小啊。
突然間有樣什麼東西飛過,六音凝神,只見快要傾倒的盤子突然一正,那酒杯酒瓶就穩穩地定住了,小爆女驚魂未定,如履薄冰般地倒上酒,退到一邊。
她離開的時候,有樣東西從盤子底下飄落了下來,花球?六音眼神掃向那黃金鳳羽的女子,果然,她袖子上的一團花球不見了。
「你?」六音的眼神直盯著那女子,他的挑釁眼神是這樣說的。
「是我。」那女子冷冷淡淡地舞著,撇過來眼神,是這樣回答的。
六音若有所思地笑了,端著酒杯,他開始很認真地看著一群女子跳舞。
「六音,那女子武功不弱。」對面席的樞密使容隱對著六音傳音,語言冷冷的,「小心慎防,來歷可疑!」
六音漫不經心地哦了一聲,卻伸筷從面前的盤子里夾起了一塊風爪,很有意思地多瞧了兩眼,才放在嘴里慢慢地咀嚼,眼楮卻看著前面。
六音這家伙什麼時候這麼有精神了?在座的秦王爺第三子兼殿前都指揮使則寧、樞密院樞密使容隱等人紛紛皺眉,憑他們的眼力,不難看出,六音只對一大群人里面的一個人感興趣而已。
一個火焰般激烈的女子。
淡然優雅的則寧皺眉,心里想,就憑六音從來沒看過人臉色,從來沒有遇到過挫折的安穩心理,他到底知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要付出代價的?他也一邊慢慢地斯文地用餐,一邊對著容隱緩緩搖頭。
那一邊浩瀚深遠又冷厲的容隱木無表情,既沒有表示贊成,也沒有表示反對。但是聰明清醒如則寧,還是很清楚地看到了他眼神底下對那女子的防備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