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言縴那煞是嬌憨、無辜的神情,凌展冀氣得恨不得掐住她的頸子,一泄方才他一路狂奔趕來的恐懼與焦急。
「知情為何不報?誰又準你私自行動的?」
「我……」她哪有那麼蠢,讓一樁大功勞平白讓他撿了去?!「當時得知消息時時間緊迫,我來不及回府衙通報。」她硬是憋回到嘴邊的話,隨口敷衍道。
「你不事先回來跟大伙商議就一個人貿然行動,難道你沒從祈山四盜身上學到教訓嗎?就算再沒腦筋的人也該想到,這也許是個圈套——」
「可我終究是逮到他了!事實擺在眼前,你的擔心全是多余的。」言縴踢了踢地上的采花大盜,一臉不以為然的冷哼道。
「你簡直是冥頑不化!非但好大喜功、既不合作也不團結,當初讓你進府衙根本是個錯誤。」
「你……你根本是忌妒,看我立了大功勞,真犯得著讓你氣成這個樣子嗎?」
「我忌——」這句話讓凌展冀驀然住了口,錯愕的瞪大眼。
她說他忌妒她?
他發誓認識她二十多年來,從沒有一刻比現在更想掐死她,再剖開她腦袋瓜,看看里頭到底裝的是爛泥還是漿糊!
她竟然將自己的關心當成是忌妒?事實上,他是該死的擔心她的安危啊!
沒想到提心吊膽的趕到這兒,她竟然用這種方式來「感謝」他!
「總有一天,你的莽撞會害死你自己!」
氣沖沖的拋下這句話,凌展冀端著一張比茅坑里的石頭還臭還硬的臉,徑自轉身跨大步離去。隨著凌展冀逐漸遠去的身影,現場也陷入一片死寂。
看著言先倔強的緊抿著唇,瞪著凌展冀負氣遠去的背影,眾捕快只能不知所措的面面相覷。
「言先,你扮起來還真像個娘兒們。」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有個聲音悄悄冒了出來,原本尷尬的眾人忍俊不住的低笑起來,而後終至忍不住放聲大笑。
他們毫不設防的笑感染了言縴,終于讓她松開緊揪的眉峰,也跟著笑了起來。
「是啊!美得簡直可以上‘鳳仙樓’當花魁了。」蘇陸猛點頭附和道。
「言先,你不當女人真是可惜了。」慕容曜也深有所感的上下細量著她。
「真的嗎?謝謝各位夸獎。」言縴喜孜孜的上下瞧著自己的模樣,忍不住也笑了。
「哈哈……你們瞧瞧言先臉上的脂粉……還有他胸前的那兩粒‘假肉包’,跟真的一樣!」
薛應龍指著與她大而化之的站姿格格不入的美麗裝扮,以及胸前若隱若現的突起,笑得幾乎流出眼淚來。
廢話!這本來就是真的,可是稱說它們是「肉包」,也未免大刻薄了吧?!然而言縴心里雖嘟囔著,卻也忍不住苞著笑咧了嘴。
被壓制在一旁的哈奴爾,見一幫笑得好不開心的捕快,眼中竟流露出一抹陰冷的精光。
要笑就盡避笑吧!一旦等他上了京,取了那狗皇帝的性命後,你們怕是就沒法笑了。
在一旁輕松說笑的眾捕快,全因解決了這件大刑案而松了口氣,他們哪想得到,將有個更大的危機等著他們。
???
「什麼?那名大膽蠻干要面見皇上?」
言縴一早剛踏進巡捕房,從馬遠的口中知悉此事,不由得詫異。
沒想到這名蠻子不但,還後是狂妄、大膽,竟然還敢指明要見當今皇上?!
「是啊!這蠻子不論怎麼逼問,就是不肯松口坦承罪行,還聲稱有重要機密大事要面見皇上之後才肯招供。」一旁的慕容曜也忍不住蹙眉抱怨道。
「這頑固的蠻子口風還真是緊得很,害咱們兄弟幾個一整夜沒合眼,呵……」薛應龍說著,又疲憊的打了個呵欠。
「那還等什麼?!咱們快把那蠻子送上京呀!看看他究竟有甚麼驚人的機密要面奏皇上。」言縴一听,可按捺不住了。
「這個……」
眾人頓時啞口無言,雙眼全往一旁始終沉默不語的凌展冀瞧。
只要有眼楮的人,都看得出他一張陰沉緊繃的臉有多臭,一個早上全沒半個人敢招惹他,只除了……
「展……不!凌捕頭,難道你看不出來這件事有多緊急嗎?你還不快去稟報大人,好讓咱們趕緊將那蠻人給押上京。」言縴視若無睹他一身駭人的冷,火速沖到他跟前嚷道。
倏的,一雙宛如冬雪般森冷的眸子筆直射向她。
「你、你干嘛這樣瞪著我?」言縴糾起眉怪叫道。
凌展冀憤恨的瞪著她,昨晚未消的余恨讓他一見著她,就很不得一把掐死她——他還是別開口,免得忍不住真付諸了行動。
他冷冷的別開頭,仍是一聲不吭。
「好啊!你這分明是瞧不起我,你——」
滿肚子的火氣正欲發作之際,門外倏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怎麼樣?那蠻人招供了沒?」
原來一早便听聞已將采花大盜緝捕到案的彭縣令,已迫不及待的前來關心案情發展。
雙眼一亮,言縴迅速來到縣太爺的跟前,將整個事件一五一十的報告。
「……所以我說大人,眼前押解蠻子上京可萬萬拖延不得啊!我認為——」
「言先!大人面前不容你大膽自作主張。」一旁凌展冀冷硬的聲音,倏然打斷了滔滔不絕的言縴。
「你——說穿了,你還不是怕事!」言縴氣鼓著小臉,不甘的回嘴道。
「我怕事?你有——膽——再——說——一——遍!」凌展冀繃緊的俊臉仿佛即將爆發的火山。「說就說,你是個——」
「夠了!」一旁的彭縣令頭痛的喝止他們。「你們暫且安靜些,讓我好好想一想。」
「大人!這事何需再多做考慮?」言縴不死心的再度大力游說道︰「此次這名蠻子大膽到中原犯案,怕是蠻人大舉入侵的前兆,我看最好趕緊將他押上京,好讓皇上親自審問才是,這事關國家安危,大人可不能等閑視之啊!」
「大人!言先的話不能輕信——」自小與她青梅竹馬,他飽受其害啊。
彭縣令緊蹙著眉,揚手阻止他接下來的話。
「言縴之話不無道理,事關國家安危,本官決定派你們兩人一同押解那蠻子上京面聖!」
「大人!」
相較于凌展冀的震驚、擔憂,言縴頓時像是升上仙境般的狂喜、恍惚。
「面、面聖?大人的意思是說,我要去見皇、皇上?」
「皇上」這兩個字,讓言縴震驚得必須用力吞下一口唾沫,才不致被噎到。
這……這不會是做夢吧?她竟然要上京覲見當今的皇上?
這可是她言縴光宗耀祖的大事哪!
想到她那殺了一輩子豬的曾祖父,一生始終是個窮秀才的爺爺,以及她做了大半生尋常百姓的爹,從沒有人有幸見過皇帝一面,沒想到如今她才二十三歲!竟然就能見到皇帝一面。
她實在連做夢也想不到,她言縴竟有這麼一天,也能光耀她言家的門楣、讓祖上有光。
一想到她光榮返鄉時,迎接她的震天價響鞭炮聲、個個羨慕得眼珠子快掉下來的街坊鄰居、以及她爹臉上欣慰驕傲的表情……
「我們是押解蠻子上京面聖,不是去討官求賞的!」
一個冷冷的聲音,讓飄浮在雲端之上的她驀然跌回地面。
「瞧你講話這麼酸,肯定是在忌妒!」言縴倨傲的仰起下巴,冷冷斜睨著他。
「我何需忌妒一個押解犯人的捕快呢?!你說是不是?」
留下若有深意的一陣大笑後,凌展冀便揚長而去,留下言縴對著他的背影直跳腳。
「你給我記住!將來我言縴若被封了御史、宰相,我絕不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