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YMAYMAY
從來沒見過他如此晶亮的眼神。是不曾這樣對她嗎?
「姚黃,你終於回來了。」不見他已好幾日,乍見有股驚喜,身上的傷都被拋在腦後。然而語畢就見他行色匆匆,「你決定要走了嗎?」
「不是的——」我不離開了。正要說,卻見她衣袖血紅。「是誰傷了你?」
「這……」遲疑了下,沒有回答。姚黃見狀攏起眉,輕輕拉過她。
「桃君為我療過傷了。」她輕聲道,眼神不敢與他的接觸。
「是嗎?」他頓了一下,眼光詫異,「是她?」
「姚黃,我們回去好嗎?」她忽然急切地說道︰「離開這里!她已經不是從前的魏紫了。你盡了力,沒什麼對不起她的了。」
風把窗扉吹得開開合合。不知怎地,她突然覺得再不說就來不及了。「她有她該有的結果。你不忍傷她,又勸不動她。那麼、到這里,夠了。」
「桃君知道了嗎?」沒有回答她的話,姚黃聲音有些顫抖,原本輕拉白素心的手加深了力道。
「我告訴他了。」乾脆了當。
「你……」仿佛還想說些什麼,卻只嘆了一口氣,垂首,「你要我怎能這樣離開?怎麼能……」
「為什麼不能?」她走近他,「你明明知道渡化不了她,你救下了!自我來找你之後,就這樣看著你每日為她憂愁、為她擔心。而她呢?她拿什麼回報?」
「素心——」
「這些你明明都知道!都知道的……」她哀傷的眼望進他的,看不清他痛苦的神色,「你究竟還眷戀著什麼?你就情願這樣每日痛苦地陪著她,她受罪,你也受罪……」
白素心再忍不住激動的情緒。眼前男子是她千年來的信仰,她一直一直、在他面前都是那樣溫柔的姿態,那樣明媚的微笑。
一直一直啊!然而他何曾真的用心看過她?
「你——」似乎對她的激動有些驚訝,姚黃的眼閃過一抹復雜神色,終究還是平平淡淡地回答︰「最近的事有些紛亂,你讓我靜下心來想想,總會解決的。」
說罷,他起身,不再看她,「你的傷不輕,回去多休息吧。我出去一下,別為我擔心。」
「你還要去找她?」睜大眼,望向他的背影,「你又能怎麼樣呢?繼續包容她的偏激?告訴自己那些都是情有可原?」
冷風由窗邊灌入,吹亂他們的發。
姚黃沉默半晌,頹然嘆了口氣,「我不能眼睜睜看她死於桃君之手。」
他不再遲疑,毅然推開門,卻在他手觸上門栓之際——
「那麼我呢?」白素心在他身後,一臉哀戚,「你就這樣……從來都沒有把我放在心上嗎?」
終於、還是問出口了……深藏多年的心事啊……
她見他回頭,見到他眼底的神情。
他是知道的,一直知道的……
「不要去!」
「素心……」他回望她,薄唇微啟,正要說些什麼。
此時,門咿呀打開,一道紅影喘吁吁地闖進來。
「姚公子,請你救救紫姑娘!時間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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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素心怔怔地面對滿室孤寂。她坐在椅子上,空洞的雙眼沒有離開過門的方向。那里曾經有一位她心之所系的對象與她訣別。
她不願意回想起他臨別的話語,但是那些字句像是蝕人的毒蟲,一次一次鑽進她的心房,使她的力量粉碎。
「對不起。」他的聲音依然如同他過去令她醉心的溫文,「感情無法勉強。如果我曾經令你有過誤解,我很抱歉。」
然後他離開,臉上的焦急是為了另一個女人。
從來就是這樣的——她沒有誤解過,只是不願意去相信。
但是,當溫文如他亦將話說得明白而無轉圜,她就該徹悟︰即使他在那段感情里受再多的折磨,那也是他心甘情願。他甘之如飴的吧?她何苦在這兒枉作小人呢?
她都了解了,但為什麼淚水怎麼也停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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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支在地,勉強托住魏紫的身形。
她愈戰愈疲,加以傷口沉重︰然而道士卻彷佛有著綿綿不絕的力氣。
桃君冷眼看著她,並末趁她喘氣的當下撲劍直攻。魏紫心忖,他這並非是一時的好心,只不過是因為他太自負——
此時魏紫咬牙蓄起一口氣,她長劍指天,口念法訣,紫光中一紙令旗乍現!
「四方木石皆听我號令!」一時飛砂走石,萬象中草木皆兵,桃君神色微微一動,他本未料到,魏紫竟已練就「喚靈旗」,能夠差遣四方無識之靈,「五行頡倒、陰陽互證,起!」
魏紫一聲大暍,霎時飛砂草木盡皆化作有知之兵,破土而起的石塊結成石人,花辦草葉儼然成為離枝的飛刀,紛紛襲向桃君!
桃君雖然詫異,然他的應對絲毫未曾緩下。彈指間,桃木劍轉手置於身後,左手起動法訣,旋身向天直上,周圍風圈化作層層屏障,阻絕了木石之陣。
他輕嗤︰「一介妖孽,即使是喚靈旗也難以令你活命。」
桃君此時咬破指尖,在手中畫出一道符敕,翻掌氣勁擊向魏紫手中的喚靈旗。
「破!」
萬象驟寂。魏紫嘔出一大口殷紅鮮血,飛震數尺,身子撞上了院落里的石牆,勉強跌落,傷勢更沉。
桃君一個箭步已落在魏紫眼前,他劍指魏紫的眉心,「妖孽,你今世果業得償,來世可以清白輪回。至於你那個芍藥同伴,不日里自會前去與你作陪。」
正要落劍,然而天外飛來一聲悲吼︰「且慢!」,
桃君訝然,回過頭的時候看見了方才讓魏紫送走的百年芍藥,以及她找來的救兵——姚黃。
「是你?」桃君動容道,他原本不能將這兩人聯想在一起,但是此刻姚黃的出現,以及他臉上的焦急與憂傷,反而促成了他記憶中某些環節的邇透。
難怪,當初會在紅妝閣相見。
難怪,他邀他喝酒不在紅妝閣,要特地到別處酒館去——
「她就是你執意要渡之人?」
姚黃沒有說話,然而他的臉色灰白。魏紫別過頭去,不看姚黃不看桃君。
「桃君,你再給我一點時間吧。」半晌,疲軟的聲音跡近懇求,讓桃君有些詫異。「她本心不壞,只是……」
他頓時停住。該說些什麼呢?她確實不壞,但自己又有多少把握能夠勸得動她?該怎麼對桃君說,自己只是——
不想她死,不要她死……
怎麼對桃君說,他從來就不是公平地看待她。什麼渡化,都是私心的藉口……
「臭道士!你要動手就動手吧!我可不會感激你一時心軟。」魏紫抬起頭,目光略過姚黃,直視桃君。「要不下回可不一定有機會了。想不到這幾百年問我攝了這麼多人的精元仍然不夠,如今技不如人也只好認了,我下輩子會記取教訓的!」
「魏紫!」姚黃著急地喝了一聲,閃身擋在魏紫身前,戒慎地盯著眼前青年。
「我和她有些誤會,她向來這樣,嘴硬心軟。如今你可否看在我面上,饒她一次?」
「姚黃,我不需要你來為我說情。」後方的紫衣勉強站起身來,「或是你還不知道,我傷了你那體貼解人意的白姑娘呢?她可比你聰明多了,早早看出我的無可救藥哪。哈哈哈——咳!」
魏紫笑著,卻驀地嘔出一口鮮血。他慌亂轉頭,傾身扶住,「紫!」
他的手染上她的血,腥熱的味道自他懷中傳來,和著她身上幽幽的困脂香,昨夜那場荒唐又一躍入他腦中。那樣不堪的親密……她若知道……
但出神僅短短一瞬,下一刻,她已推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