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不進去不行,輕紅慢慢地挪著步子。但就這短短的一程路;她玲瓏的心竅已經轉了十七八個彎,還沒等挨到秦誓身邊,一篇變了調的《秦二少爺頌》就滔滔不絕地自紅潤的檀口傾瀉而出——「少爺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是身體不適嗎?哎呀呀!這可怎麼得了!少爺可是秦家的頂梁柱,更是秦家酒樓的靈魂!秦家酒樓之所以能夠享譽大清,可都是因為有一個秦誓公子在啊!我們家少爺的風采,可是連當今聖上最寵愛的臣子都比不上得呢!包何況像我等的小人物了,能夠在自己所仰慕的大人物身邊侍候,輕紅可是高興得心都在發抖呢——」輕紅嘴里說著連自己听了都想吐的謅媚至極的惡心言詞,一面察言觀色。
「想必安太也跟我有一樣的心情!是不是啊?安太?」
「這是當然—-」
「呵——」把阿諛奉承的工作交給輕車熟路的安太,輕紅暗地里打個呵欠,冷眼瞟著那個瞼色明顯好轉的男人。真奇怪,有個個性這麼差勁的主子,那棲風樓居然還沒倒?
「——就像今天的嘗試宴,少爺認為沒辦好,那是您要求高!您沒看到滿屋子的人吃得狼吞虎咽,幾天沒進食似的嗎?」
哦,原來是那個什麼宴沒辦好,他今天才會提前回來的埃「所以說,今天的活動已經辦得算是上等了!要是換了別人藹—三分之一都做不到呢!」
「好了,好了,你說得不累,少爺听得都累了!」秦誓朝安太擺擺手;緊繃的臉上終于泄漏出一絲絲的笑意,」「還有,輕紅,不要對著鏡子打呵欠!」看得他都很想睡!
危機解除!
「我不干了!我不干了!哼!」火大地吼了幾句,凝兒把扭成一團的抹布用力地甩在地上,再一股腦兒地坐在沉甸甸的檀木凳上。
「火氣別那麼大嘛——來,喝茶!」輕紅很大方地把自己的香茶點心貢獻了出來。
「整天就知道吃和睡的小姐當然沒什麼火氣。」
凝兒不無嘲諷地冷瞄著自己的主子。
「哦?你是想讓我幫忙干活兒嗎?這也沒問題啊!」只是現在她一提要幫什麼忙,四周的人都會一副驚恐萬分的表情,連那個本來很自的秦二少爺都是如此。嘖,她是千金小姐耶,這種粗活從沒干過,有點過失也是自然的啊!僅僅毀掉了一個小廚房、兩件古董瓷器、三套緞質馬甲、四座琉璃焚香爐和五面一人來高的「西洋鏡」.再加上其他的一些花花草草。
她能夠安然無恙已經很厲害了,連一點破皮的劃傷都沒有——傷痕都很均勻地分布在凝兒和安太的身上,就連秦誓的頭都被砸了一個包。把主子的頭砸了一個包的結果就是她被請出了工作區域,每天的工作只能是摘摘花。還有一個必須做到的是每當秦誓回到家時,一定要隨時能看到她。
「您知道奴婢不是那個意思!」凝兒悶悶地道,「奴婢只是想讓您去跟那個孔雀男說說,既然要我干活兒,就不要嫌東嫌西的!」「孔雀男?」听到這個形容詞,輕紅呆了那麼一秒,然後巧笑嫣然地道︰「還真適合他,下次說給他听!」
「千萬不要!」凝兒大叫,‘’您這不是擺明了害奴婢嗎?」根據多日來的經驗,那個家伙只會對她家小姐進行口頭上的恐嚇,對她凝兒卻不會手下留情,心情不好就拿她這個丫頭來出氣,小把戲總是層出不窮。她可不想再因為口無遮攔而受無妄的罪。
「啦!真當我那麼粗線條啊!」輕紅安撫著神經緊繃的凝兒,「對了,剛才他又找你碴了?」他回來的時候心情是不太好,她跟安太不是把他哄笑了嗎?怎麼又來了?
「奴婢怎麼知道?硬是說奴婢害得他的什麼宴的活動搞砸了!真是的,借題發揮也不是這個樣子嘛!」那個男人有很多和小姐獨處的機會都被她給破壞了,所以一直對她懷恨在心,有事沒事就在她身上挑根刺兒。
「哦,那件事他怪到你頭上了啊?輕紅還是笑眯眯地在磕瓜子,會叫的狗不咬人,再沒有比秦誓更能詮釋這句話的人了,「算了,大不了你收拾屋子的時候也給他砸幾個古董花瓶、翠玉屏風什麼的,什麼氣都解了!」
「奴婢不敢。」凝兒老老實實地回答,也做下來喝茶吃東西,「奴婢怕他借機把我掃地出門。好一個人霸佔小姐。」
輕紅听了格格笑,一點也不擔心似的。
見輕紅笑得異常開心,凝兒柔後開開合合,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問出心中積壓良久的疑惑︰「小姐真的愛過甘公子嗎?」
沒想到凝兒會問出這個問題,輕紅隱了笑容,微微失神。
笆公子,甘正華,她曾經以為可以托付終身的良人,現在是戶部尚書譚亨的乘龍快婿。
他是她二哥的詩友,在一個春花初綻的季節,那個一身寒衣的男子闖進她的眼底。當時的她,簡直把他當做天神來看待,他有著滿月復的學問,有著瀟灑的外表,有著哄她這個小女人的耐性和柔情。初嘗情滋味的她幾乎是沒什麼抵抗地就陷了下去。後來他說要上京趕考,等他衣錦還鄉就來娶她當狀元夫人。她握著他們的定情物把他送離了蘇州。回到家,立即要家人解除自小與人訂下的婚約。家人自是不答應,她足足七天沒吃東西,後來年逾九旬的曾爺爺出面,讓堂妹嫁了過去。但她卻並沒有如願以償地當上狀元夫人,她足足等了三年,從十七歲的姑娘等成了二十歲的老姑娘。「艾家有老女」已經成為蘇州百姓的笑談,她連出門都不敢,抱著他會回來娶她的希望縮在自己的閨房里。後來他回來了,的確是衣錦還鄉,只是一同回來的還有一位高官之女,他的夫人。他說他是不得已的,家人早已給他定了親,但兩家多年失去音信,以為都各自婚嫁了,直到那次上京,身為尚書的岳父大人一眼就認出了他,並且完成了當年的承諾。
于是,艾家有老女的閑談升級為艾家有棄女。
「為什麼這麼問?」甘正華攜夫人衣錦榮歸後,身邊的人都怕觸到她的傷心處,對她都是小心翼翼的,連「甘苦」一詞都不敢說了,更何況如此直白地問她是否愛那個甘正華了。
「因為,奴婢感覺不到小姐的傷心。」這件事小姐的確是受到了傷害,只是,她感覺不到那種悲痛欲絕、萬念俱灰的絕望之情。
輕紅突然俏皮地吐吐舌,「想听真話還是假話?」
「當然是真話!」
「不是不愛,只是沒有愛到為他不顧一切。如果他沒有放棄,我會一直愛下去,總有一天會變成很愛很愛——」靈動的眸帶著些許笑意地凝睇著終于發現她的真實心情的人兒。
「所以,您其實並不很傷心是不是?」凝兒的臉變得有點臭臭的,虧她還自責了好一陣子,怪自己當初瞎了眼,沒及時制止小姐跟那個背信棄義的男人來往。現在想來,小姐其實是借著他退掉了一門自己不甘願的婚事。
「誰說不傷心?」輕紅噘著嘴,一向自詡大姐姐,其實比她還小上一個月的凝兒總愛瞎操心,可不是她這個主子不好哦!爸皇竊繚綬 佷苑降睦切墓販危?鼙燃蘗巳瞬歐 腫約核?薹僑說暮冒桑?
「話總是小姐在說!」凝兒繃臉教訓道,「還有,不要說人家狼心狗肺!那太污辱狼和狗了!」
「呵呵呵呵——輕紅輕笑,一個上不了台面的男人而已,現在想想,都已經沒什麼感覺了。